那双穿着短靴的脚正慢慢靠近自己。 盖起,惹出一阵小小的风,眼前的红成了刺目的金。 身前的影子渐渐清晰起来—— 阮葶嫣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个人,远峰的俊逸、溪泉的清澄、夕岚的微茫都是他,却无法描尽他。隆重的红衣延伸着他的典雅,又似一团烈火,任谁染指于他,都会被灼得遍体鳞伤。 她喃喃唤了声“王爷”,却听高位处响起几下掌声。 “果然是娇丽出众,小阮爱卿所言非虚。” 随着皇帝的这番评价,先前还顾及着规矩的宾客纷纷放下心中担子,跟着赞叹起来。 阮氏父子也迎合地笑着,只不过僵硬得好似泥塑。 阮恒眈眈地锁着眼前的红衣少女。 他与她只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她初入阮府,身着宽腰阔袖的海清,现不出什么好身形,头也是低低的,看不清五官。他也不屑去在意这样一个孤女。 第二次,便是此刻。 发挂夏瀑,面晕春光,眸含秋韵,唇托冬梅,一颦一笑皆是画,宜动宜静仿若仙。 莫说胞妹,就连被誉为当朝第一美人的莲妃与之相比也相形见绌。 阮葶嫣从未被人们如此注视过,脸上的绯色不觉间又晕开了几分。 她压了压身子,轻声道:“陛下过奖。” 皇帝抚掌大笑起来,“声音也好听。只可惜——”话锋一变,“七弟是无法听到了。” 阮葶嫣愕然,偷偷瞟了眼身边男子,但见他目不斜视地仰望着皇帝,摇摇头,又拱手深深鞠了一躬。 “你不介意就好。”皇帝读懂了他的手势,扬了扬手臂,“喝酒吧。” 一对新人正对而立,四目相视。内侍将酒杯传入他们手中。 这只雕刻着龙凤呈祥的金杯好似有千斤重,阮葶嫣捧着的双手禁不住微微颤抖。 “一朝同饮合卺酒,情缱意绻到白头!” 头一仰,清酒泻入口腔,辛辣之味充满咽喉,连同五脏六腑也滚烫起来。 阮葶嫣竭力克制干咳,到底将这杯合卺酒消化入腹。 “礼成!新娘先行回宫!” 阮葶嫣再次对皇帝行了一礼,两名宫女左右护着她,刚迈出半步,却见瑱王向侧挪了一步。 她不懂何意,却下意识地顿住了身子。 只见瑱王一步一步向她走来,她眸子随着他,颈子却悄然低下。 倏地,眼前再度被红色覆住。 那盖头,也算物归原主了。 * 夜幕暗沉,悬于栏杆上、宫檐下的灯笼在细风中荡荡悠悠,本该是花好月圆,但浮华宫却无花、天上更无月,一派萧落景象。 阮葶嫣屏退了左右宫女,独自一人坐在这诺达的宫中,等待着自己的夫君。 瑱王府位于京城近郊,皇帝体恤弟弟、弟媳,未免夜里奔波,故借了此处给他们洞房花烛。 长夜漫漫,好似度过了几十个春秋;人生寥寥,又有几个这样的夜晚可以虚度? 阮葶嫣取出偷偷藏于腰间的红果子,紧紧攥在手心儿里,心中百转千回,今日发生的事、过去经历的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一扇夜风掠来,宫门被推开了。 她来不及收起果子,却听开口的竟是个女人。 “王妃殿下,王爷今夜不宿在这里,您不必等他了,先行休息吧。” 分明是独守空房,阮葶嫣却悄悄松了口气。 她自行掀起盖头,身前站着的果然是个嬷嬷。 “王爷他……去哪里了?” 嬷嬷淡淡地道:“王爷并未出宫,宿在别的地方。” “宿在、别的地方……”阮葶嫣谨慎地重复着这六个字。 “与王妃无关。”嬷嬷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悲凉,“王爷只是单纯得不想宿在这浮华宫罢了。” 阮葶嫣还想再问什么,又觉得不该问任何事,便默默地点点头。 嬷嬷端来一盘果子,“王妃,您饿了吧?吃些充饥吧。”她眉头一蹙,“也不知下边是怎么办事的,居然连份夜宵也不派来。” “没关系,嬷嬷,我不饿,不用麻烦了。” 阮葶嫣并非客气,她在十惑庵时长辟谷,十几天不进食也是有的,只是适才她初次饮酒,胃里灼得不太舒服,大概休息一宿便没事了。 嬷嬷放下果子,柔声道:“王妃殿下,奴婢先告退了,若有什么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