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那位老仙师大手笔,渡船三日后便远远望见两洲边界的屋蒙山,陈景摊开舆图比量一下,在心中推算一番,送出一程,少说三千里,委实大气。
渡船沿着屋蒙山靠东一侧北上,入海之后,也就是断岳峡所在了,可惜陈景和崔英未能跻身金丹境,做不到御空而下。
渡船管事不敢得罪满船船客,而单独为两人破例停靠海岸。
那位老仙师神仙手法确实超凡脱俗,可你俩也与那位仙女有言语过节,说难听点,就是隔空对骂,你们两边关系是好是坏,着实让外人摸不着头脑。
再说了,等下了渡船,能不能再相见还不一定呢,犯不着为了一人一枚雨钱的船资献殷勤,不值当。
断岳峡近在眼前,陈景和崔英只得眼睁睁看着,满是无可奈何。
“咱这肉身不是一般结实,要不干脆一点儿,直接跳海里凫水上岸?”
崔英提了个不着调的建议,陈景想想还是算了,数百丈高空一跃而下,即便是落在海里,体魄如两人,也会落个筋骨寸断的下场。
陈景不是没想过用别的法子,踩踏驭剑,如阶梯一般下落,是个可行法子,不过这也只能自己用,崔妞照顾不到,万一她那个莽夫劲头上来,不管不顾往下“砸”,后边路上少不得要搀着她一步一步走。
陈景回想起赵伏华给的那枚玉佩,亮给渡船管事,期许这人识货,能给行个方便。
管事眼睛一亮,玉佩捧在手里左右端看,抬起头后,嘴角冷笑道:“虞河王朝赵家供奉,嘿嘿,在俺们金瓯王朝这边,不好使。”
得,原来两国合伙对付冠玉王朝,私下双方也看不对眼,感情是貌合神离。
如此这般,陈景看着越来越远的断岳峡无奈叹气,只得用不急一时,聊以慰藉。
进了南聿洲北地,因为“国破”缘由,再无山水禁忌,一路朝着东北边地而去,相较在钰金洲那边,渡船飞掠快上不少。
俯瞰大地,越是往东靠近断岳峡处,越是普遍干涸,少有几处泉水滋润的绿茵之所,超出里许地界,便又是荒芜戈壁。
陈景依稀分辨一处地面泉眼,水量小的可怜,周遭没人依此驻居,估摸只能供给一些走兽和羽禽。
这便勾起陈景过往,在老家最后那两三年,差不多就是如此,不比这般光景好多少,最后一口泉眼,眼看着水流一天天少下去,揪心不已,无能为力之余,又担惊受怕,明天是否还能喝到水?要是泉眼干涸,水缸里边的储水,又能撑上几天?
少年努力过,挣扎过,死地求生,卑微如蝼蚁,只为活着,等到村子里所有人都死光了,困苦光景仍不见好,少年自寻短见的心思都有了。
狗日的老天爷终究没打算放过可怜的蝼蚁,少年最后仰头看去满天火雨,心想着,还是轮到他了,也终于轮到他了。
终究还是要死,活的太累,死了也好,不用再苦苦撑着,见了爹娘好大哭一场,诉说相思之苦,也能顺嘴痛骂几句老天爷。
好在少年的自己遇见师父,这才脱离苦海之地。
“又想爹娘了?”崔英走过来看到小景神色哀伤,晓得他想起过往才会如此。
陈景笑意牵强,说道:“总要了却心事,才可开心颜。”
崔英斜靠船栏,愁眉苦脸道:“咱好好活着呗,该乐呵就乐呵,该痛快就痛快,没必要埋在过往不出来,爹娘晓得你这个样子,也会骂你不惜福的。”
陈景摇头道:“人各有志,强求不得,强扭也不行。人活着,于公于私,好歹总得有个念想才行。”
说完去往船舱,留下崔英船头吹风。
崔英独自一人在船头摇头晃脑,小景念想是啥,她大概能猜到眉目,不过太过遥远,作为兄弟,到时肯定帮忙,算作自己一份。
至于自己,打算稀里糊涂过完一辈子,前提是婆娘媳妇一大堆,这才符合老子浪荡江湖的气质。
渡船行至十二天,终于来到望乡台渡口。
比起早些年前,也就是天灾之前,如今的望乡台渡口名副其实,三面望去,皆是“故土”,没法子,如今南聿洲北地,不论复国还是立国,只有此地的孟济一国。
孟济国国土不过方圆千里,国都游风城,遵循墨守成规惯例,紧邻渡口,下了渡口不过二十里,就能进城。
渡船飞临游风城城头时,众人得意目睹真容,城内多处正在兴土木之事,多是不起眼的边角工事,皇宫与坊市多半已经建好,主干驿道近乎完整,整座城池就等收尾之后百废待兴。
陈景看到有仙家驱使巨兽做夯土、挖泥,想来正因如此,一国之都才会短短三四个月,雷厉风行落成于世。
等下了渡船,三大一小默契前行,都是打算去新建城池瞧瞧,路上陈景随口问向佟道长接下来去往何处,他对于爷孙俩做个拖油瓶无所谓,不拖后腿就成。
佟道长笑呵呵道:“贫道打算在南聿洲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