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什么?” 李花秀拔高音调,尖声道:“这鬼地方从来就没有什么土地庙,里面供奉的也不是土地公这种正神!” “可江朝说……” 温衍的声音戛然而止。 等等,江朝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里,可有一个字明确说这座庙是土地庙、供奉的神是土地公吗? 没有。 自己之所以这样认为,只是因为那座庙看上去像土地庙,匾额上题着“土地庙”三个字,佛龛里供奉着一位慈眉善目的土地公。 看见的是这样,认知也变成了这样。 可真实真的是这样吗?眼睛看到的就是真的吗?眼睛不会被欺骗吗? 温衍浑身一激灵,一种奇异的感觉流窜遍全身。 有恐惧,但更多的是兴奋。 他正在洞见真相,接近愿望的本质,窥见潜藏在美梦成真背后的可怕阴影。 “你在那座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李花秀苦恼地摇头,语无伦次地说: “我……我记不得了,就算记得也描述不出来。那天晚上我看到的东西,根本不是可以留在人的脑子里的。” “任何人,不管是谁,只要稍微看见哪怕只有一眼,都不能去细想,更不能纠结是怎么回事,不然真会把人骇死!” “你去拜那座庙,许的是什么愿?”温衍的视线投向王海和俊俊的遗像,“是不是和你的家人有关?” 李花秀呜咽,“别问了……我告诉你就是在害你!” “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温衍出奇的平静。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在了我的身上,我的爱人死了,之后每一天,我都像活在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里。只要能让他回来,我什么都愿意做。” “可你根本不知道和那种东西打交道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李花秀绝望叫道。 她走到俊俊的尸体边,颤抖着抚摸那张惨白的小脸,眼泪一颗颗地滑落。 “我和王海是在城里打工的时候认识的,我喜欢他忠厚老实,很快我们两个就确定了关系。” “可是,逢年过节的,他一次都没带我回过他老家。我当时以为他是故意的,还跟他大吵了一架。他被我闹得没办法,终于告诉了我实话。” “他说,他十几岁就背井离乡出来打工,并不全是因为南槐村偏僻落后。” “我想也是,他在南槐村有房有地,完全能过得自给自足,未必不比城里起早贪黑地做工来得舒服。” “我追问他,那到底是为什么?他不情不愿地告诉我,说这地方不对劲,稀奇古怪得很。他小时候就遭过一件事儿。” “当时他还在上小学,他特别想要一辆玩具汽车,电视里做广告的那种。但他父母嫌贵,任凭他怎么闹,都不肯带他去城里的百货商店买。” “越得不到就越想要,他每天盯着电视看广告,做梦都想要那辆电动玩具车。” “想得入了迷,他甚至觉得没有那辆玩具车的话,自己一点快乐也没有了,干什么都提不起劲。” “很正常,孩子嘛,对大人来说不值一提的小事,对他们而言都是天大的事。” “他每天上学放学都会路过那座庙。以前他从来都不会多注意什么,不就一座破破烂烂的土地庙吗,有什么稀奇。” “偏就那一天,他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会发生。他有点害怕,但又很期待,很兴奋,鬼使神差地就走了进去。” 温衍忍不住打断她,“所以,你丈夫一开始和我看到的是一样的?是他有了渴望得到玩具车的强烈心愿之后,才发现了那座庙的真面目?” “没错。“李花秀道。“他进了庙,拜了神,上了香,许了愿。他就是要那辆玩具车,无论如何都想要。” 温衍指骨蜷紧,“那他得到了吗?” “得到了。”李花秀道,“没过几天,他在放学路上被一条狗咬伤。狗的主人赔了医药费,还在他住院期间带来玩具和零食,其中就有他日思夜想的玩具车。” “之后,他壮着胆子又想去那座庙,但它又变回了普普通通的土地庙。他很害怕,偏偏村里所有人包括他父母,都没有觉得那座庙有什么不对劲。” “结果,他的认知也动摇了。他认为那座庙很正常,庙里供奉的东西也很正常,一切都很正常,根本没有什么值得质疑的地方。” “但是,每每看见自己身上的伤疤和那辆玩具车,他又会觉得这一切确实真实发生过。” 温衍听着,心跳得越发厉害,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