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够了。 这正是温衍最想听到的答案。 绝对的、唯一的、重要的正解。 人类也好,怪物也好,神明也好,全都无所谓。 只要是江暮漓就好,只要自己被他深深爱着就好。 温衍闭上眼睛,静静感受被拥抱的幸福。 江暮漓身上仿佛永远笼罩着沉甸甸的温暖暮霭,漫漫又缓缓地将他包围。 原来,这就是真实的爱吗? 虚假的爱令他陷入痛苦的深渊不可自拔,而真实的爱却能带走他心里所有黑暗的情绪和波动,将他满是血污的灵魂,重新冲刷得如水晶般透明。 “我也有一个藏了很久的秘密想告诉你。” “虽然不想被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你,我怕你知道后会觉得我很可怕,但我还是觉得一直这样瞒下去不行。” “我想让你了解真实的我……江暮漓?” 温衍声音陡然一颤。 “你、你怎么了?!” 不知为何,他竟然看见江暮漓的身影正在变淡,笼罩在他周身的灿白光芒也在一点点消褪,就连让自己无比眷恋的的温暖体温,都以一种心惊肉跳的速度冷却了下去。 “别怕。”江暮漓柔声安慰他,“你的执念已经解开,这个意识的世界也将崩塌,而你和我会在真实的世界重逢。” “你在说什么啊?”温衍慌得六神无主,“我听不懂……我不明白啊!你只知道你又要离开我了,我又要找不到你了!” 他拼命抱紧江暮漓,像溺水之人抓住仅有的一块浮木。失去他就会死,只要能将他留在身边,自己甘愿付出任何代价。 可是,江暮漓的身影、温度、声音,还是不停地从他双手中逝去。他惊愕地发现,就连自己也在慢慢消失。 江暮漓抬起已经变得半透明的手掌,捂住了他的眼睛。他顺势阖上眼帘,不看见,不相信,不接受。 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抛下他,就连范倩楠对他的伤害他都可以不再计较,但唯独江暮漓不行。 温衍想起了那根昆虫针。 它既然能为他销毁虚假的爱,是不是也能为他留下真实的爱呢? 耳边,似乎又响起那堂语文课上,江暮漓念诵那篇《捕蝶者》散文时的声音—— “这是一个绝好的标本。在你珍藏的标本盒里,它将走遍世界,赢得无尽的惊叹。” “它将永远栩栩如生。它价值连城。它属于你。” 他属于我。 江暮漓属于我。 温衍的手开始发抖。 在伸进口袋握住那根昆虫针的时候,抖得更加厉害。 有恐惧,但更多的是兴奋。 江暮漓是他的蝴蝶,他唯一拥有过的美丽存在,他怎么能让他的蝴蝶飞走。 温衍右手悄无声息地绕到江暮漓背后,在左侧最靠近心脏的位置停下。 针尖只要往前一寸,就能刺进江暮漓的身体。再稍微一用力,就能穿透江暮漓的心脏,他会听到破裂之音,一定胜过千百种乐器的合奏,悦耳如圣音。 温衍的心在发抖,眼珠也在颤抖。 他仿佛看见自己回到了那间诡谲妖异的标本室,一步一步走向工作台,戴上了一双薄薄的白乳胶手套。 这是为了防止人类皮肤上的油脂和汗液,污染被昆虫针钉在展翅板上的纯白蝴蝶。 快点……再快一点。自己必须趁它那对灵活精巧的鳞翅还未彻底僵硬前,将它制作成最完美的标本。 他要轻轻地将蝴蝶的翅膀左右展开,前翅的后缘与身体成直角,后翅前缘脉与前翅的后缘相称。 宽大翅膜内贯穿的纵脉以及横脉,鳞片呈砌瓦状密密排列,洁净,流利,鲜亮,像是由外而内镀着溪涧的月光。 他的蝴蝶就是如此美丽。 命运真是不可思议,竟然将从来不曾赐予他的爱与美都以这种形式馈赠于他。 最后,他只要轻轻把长纸带压覆过蝶翅的基部及外缘,将它封存进玻璃相框,它就永远无法离开他了。 他可以每天都看见它,和它说话,太阳升起落下,每分每秒都有它陪伴。 无法形容的渴望,难以言表的爱意。 强烈的占有欲和害怕失去的恐惧感在温衍心中疯狂膨胀,催促着他,引诱着他,叫嚣着逼迫他快点动手。 如果再不把昆虫针刺穿江暮漓的心脏,他将失去这世界上唯一爱他的、最爱他的人。 不曾得到爱的时候,他还能咬牙坚持,幻想着放弃他的妈妈有朝一日能回头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