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在情理之中。”
苏哲将条例合拢,台阶下的李元毕恭毕敬,窗外已经有夕阳若隐若现,透过窗户撒在一地面上,苏哲淡淡开口说道:“你做的很不错,明明可以走堂皇大道,为何非要钻营那些歪门邪道?”
虽然有苏哲的名声在外,可是元能够在几个时辰之内,理出这一份名单,是有才能在身的。
“苏大人,李某出身寒微,可没有众人皆醉吾独醒的胆魄,世俗之中,下官也要养活一家老小。”李元也没有遮掩,坦率透露出自己的不堪。
在黑暗的世界里,光也有了罪,当才能无法成为向上的阶梯之时,谁又会在意?
“苏大人,您今日立了规矩,耍了威风,内务府上下无不从者,可这般局面有能够维持多久?”
“京城米贵,内务府上下官员每年的俸禄虽比地里刨食的佃户强的多,但是刨除衣食住行,所能积累的银钱寥寥无几。”
“家中有基业的还好些,若是外地调任顺天府,俸禄恐怕堪堪维持生计,若是再有个人情往来,病患风寒,手上便要捉襟见肘,甚至还要舔着脸向外借债。”
“大晋立国已过百年,正
值繁荣鼎盛,这京城繁花似锦,又有几个人能受得住清寒苦涩的日子?”
李元说的已经很直白了。
苏哲今日立威,对家国社稷而言,的确是好事,但也彻底动了内务府上下的蛋糕,没有了这一份额外收入,他们的日子将会艰难很多。
如今苏哲趁着手上的罪证和苏王府世子的名头可以将他们压下去,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威慑力的消退,同样的事情,终究还是会发生,禁于可禁。
苏哲短暂沉默,这个话题有些沉重,因为时代的局限性,有些事情是注定无法改变的,别说他是苏王世子,就算是皇帝也做不到。
“你想要表达什么?”苏哲眼中光芒明灭可现:“清贫,并不是尔等贪腐堕落的理由。”
苏哲话一说出口,就有些错愕,不知不觉,他竟然也会说出这么光面堂皇的说辞,高高在上,看来这世子爷当的太久,他也有些脱离群众了。
“苏大人天生富贵,自是理解不了为何会有人为五斗米而折腰。”李元拱手说道:“今日下官唐突,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还请大人治罪。”
“的确是该治罪。”苏哲抬眸,很快露出一
抹不屑的笑意:“差点就让你绕了进去。”
再清贫,那也是朝廷官员,旱涝保收,用来养家糊口,吃饱穿暖绝对不成问题。
在这个时代,吃饱穿暖四个字,是多少人没日没夜的工作都无法企及的梦想,即便是大晋王朝最为鼎盛的现在,多数百姓一天也仅仅只有两顿饭。
相比之下,内务府随便一个九品小官都可以一日三餐,三日可食肉一次,绝对是让寻常百姓难以企及的梦想生活。
就这,他们竟然觉得清贫?还觉得自己“为五斗米折腰”?
到底是来当官的,还是来享福的?
一定要每日山珍海味,出门前呼后拥,奴仆成群,住朱门大宅才不算清贫吗?这帮文官,别的本事没有,扯起这些东西来倒是一套一套的,要不是苏哲聪明,还真被他们绕了进去。
“朝廷选官,可从不是让尔等享福的!”苏哲站起身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李元。
李元一甩衣袖:“为官者尚要操心吃穿用度,又何来精力治国理政?”
“那倒是委屈你了,若是觉得委屈,大可以把这身官袍脱了,我立刻批准。”苏哲冷笑:“本官不知道你今日抱
着何等心思来的,但同样的话,我不希望听到第二次。”
也许是今日苏哲的提拔让李元觉得他被苏哲看重,又或许是这家伙的政治敏感度太差,苏哲懒得去思考,摆摆手:??“看你还算有些才能的份上,今日之事,不和你计较,滚吧!”
李元眼眸光芒涌动,可看到苏哲实在没了心思,将想说的话吞了下去,转身离开。
苏哲又将条例看了一眼,确认无误之后,在上面盖上了自己的内务府总管大印,将此事彻底画上句号。
今日之事,根本就无处遮掩,何况还是苏哲这么一个处在风口浪尖上的角色,这里发生的一切,很快就摆在了京城各方大佬的桌面上?
“这苏哲,好狠辣的手段!他出身高贵,吃喝不愁,就不想想底下人的生计吗!”
“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即便苏哲用罪证要挟,这帮人心中也定然有怨,倒是可以好生利用一番,在内务府中多安插几个棋子。”
“心狠手辣,没有半分拖泥带水,环环相扣,打压风气的同时将权威树立,倒也有几分苏洪烈当年的风范,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年轻人太过出众可
不是什么好事。”
“我倒是今年为何还没有将炭例分润送来,竟然是这般缘故!银钱虽是不多,可若传出去,岂不是我等怕了这个纨绔,可只是几千两银子,却也没必要撕破脸······”
不过,这事情的影响力终究只是被控制在内务府范围之中,苏哲并没有顺藤摸瓜捅得整个三省六部不得安宁,大家也只是关注,并未过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