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朱子这个号,一听就是山野散修、洞主寨主之类,正常高门世家哪个会这么自称?但此人出现在刘小楼面前时,却打破了他一贯的认知:穿戴雅致、举止得体,望之而似大宗子弟。
刘小楼原本以为他是某个不举公子介绍来的,隐姓化名而已,但结果此人一开口,却不提阵法之事。
“刘掌门回山,自觉如何?”
这個问题,问得刘小楼摸不着头脑:“什么自觉如何?”
乌朱子微微一笑,道:“在神雾山时,刘掌门以姑爷之尊,往来高门、出入洞天,锦衣玉食、丝竹管弦,如今一朝回到这荒僻山野,起居无人问、令出无人听,可还惯否?”
刘小楼一听这话,脸色就沉了下来。
见他如此,乌朱子心中大定,只觉事情成了三分,又道:“其实刘掌门或许还没意识到,乌龙山中,尊驾早已名望在天……”
刘小楼忽然打断他:“道友之意,可是劝我大张声势,扩充门人弟子?”
乌朱子愣了愣:“……刘掌门……以为如何?”
刘小楼冷笑:“道友可出多少人摇旗呐喊,以壮我三玄门声威?”
乌朱子喜道:“这个不成问题,某虽不才,却交游广阔,若刘掌门有意,人手上……”
刘小楼不耐烦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实话跟你说,你来晚了,在你之前,别家已经找上门来了,将来若我有意,也必定先要找那一家,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你说是不是?”
乌朱子大为警惕:“敢问是哪一家?”
刘小楼道:“这却不好明言了,否则坏了规矩,道友说是不是?”
乌朱子缓缓点头:“明白了……”起身道:“既然如此,某便不多耽了,只是希望刘掌门真有此意时,还是慎重些,所谓货比三家,也要看看谁的底气更足,是不是?”
刘小楼拱手:“多承指点。小方,替我送客。”
这两个月,方不碍自觉充当起迎客使,只要他在山上,遇到上山的拜访者,只要不是他熟悉的,都会被他拦下来,上山通禀之后放行或逐客,也包揽下山送客。
这是身为散修的自觉,想要在刘小楼的地盘生存下去,就必须体现出自己的价值。而到目前为止,刘小楼前后只给过他两次银子,一次是让他去半松坪居住时给的安家费,一次是他冲上去向张石花动手的奖励,每次各十两。
银子够他生活,但没有修行所用的灵石。他的修行,刘小楼并没有义务负担,只能由他自己争取机缘,就像当初老师故去之后,刘小楼半年没有修行一样,这一点大家都明白。
乌朱子下山后,回头问:“刘掌门说,有人曾劝他扩张宗门,广招弟子门徒,来的是哪一家?”
方不碍摇头:“我不知道。”
乌朱子取出一粒大金珠,重约一两,想塞给他:“是彰龙派的人么?你家掌门同意了么?”
方不碍不接,后退一步:“晚辈未入刘掌门青眼,未能有幸入门,只是托庇于此,尊驾说的,晚辈不知。”
乌朱子想了想,又加了一粒:“是,或不是?就换你一句话。”
方不碍脸上变色,拔剑道:“尊驾是在羞辱我么?晚辈修为虽低,却也不愿受辱!”
乌朱子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方不碍回山之后,向刘小楼躬身禀告:“前辈,已将此人送下山了,瞧他去的方向,是玉女峰。”
刘小楼不屑道:“又去向别家兜售去了。”
见方不碍要下去,便将他叫住:“小方,这几日有空么?”
方不碍道:“前辈有事但请吩咐。”
刘小楼道:“墨山知道么?好,去一趟墨山,山中有处山坳,内有三尺高的小瀑泉,不高却宽,一见便知。泉水流入的寒潭下……”
方不碍问:“前辈是要潭底的玄石?”
刘小楼道:“需要一块,拳头大便可,还有泉水精玉,也取几滴来。”
方不碍迟疑道:“那是墨山派的地方……”
刘小楼笑了笑:“无妨,去了之后报我三玄门之名便可。”
说着,给了方不碍两个银锭:“这是一百两,跟他们买。取了玄石和泉水精玉后,再去趟洞庭湖,湖边有大蟾蜍,用竹篓抓三五只回来,要活的。”
方不碍点头:“明白了,晚辈这就下山。”
戴上斗笠,背上长剑,方不碍连夜下山,向东行去,绕过武陵山、天门山、桃源群山之后,就到了墨山。
一年前他还在排教的时候,曾随老师来过墨山,当时也是为了一块墨山玄石,但墨山却被新立的墨山派占据了,非要以灵石换取玄石。墨山派这三位长老自号天地人三英,极为难缠,斗到后来,他师徒也没能拿到玄石,只能无功而返。
当时老师曾说,准备约上教中兄弟再来,可惜回去后就到了濯水,老师从此长眠于斯,再没机会过来。
今日再来,既为刘前辈办事,也是为了完成老师未尽的心愿,自己虽只炼气三层,却不怕拼了这条命!
沿着去年随老师上山的路径,方不碍很快就直抵寒潭,水瀑依旧,草屋依旧,立在泥土中的“墨山派”大石依旧,潭边趺坐的墨山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