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自从被委任为东南巡阅使之后,霍正源就很清楚自己这个位置的敏感性与重要性。 他可以随意调动天文数字的各类资源,也可以擅自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台湾郑家、南洋各国等等境外势力进行沟通与联系,还有可以逐渐垄断明朝的远洋贸易,又与京城中枢相隔千里之遥…… 这般情况下,只要霍正源野心稍大一些、时运稍好一些、手段稍强一些,别说是脱离赵俊臣自立门户了,甚至有机会脱离明朝控制、效彷台湾郑家割据一方。 正是因为霍正源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被委任为东南巡阅使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遣散了自己的所有幕僚,然后又借口自己孤家寡人、独木难支,向赵俊臣借来了欧阳博、钱伯道、郭敏这三位赵府幕僚辅左自己,还把自己的儿女皆是留在京城之中交由赵俊臣照顾。 再等到霍正源搭起了东南巡阅使衙门的大体框架之后,就分别与欧阳博分享了决策之权、与钱伯道分享了财政之权、与郭敏分享了外交之权。 这一切做法,皆是为了让赵俊臣稍稍安心。 但也正因为如此,在江正身受重伤之后,在三位赵府幕僚抵达南京与自己汇合之前,霍正源身边也确实是缺少臂助,他虽然制订了一系列计划,但也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推行这些计划。 所以,当三位赵府幕僚抵达南京之后,霍正源虽然明知道他们又是连夜赶路、又是涉水而行,皆已是疲惫不堪,却还是立刻就向他们安排了各种任务,驱使他们忙碌了起来。 霍正源有预感,在南京各方势力之中,周尚景的各项计划皆已是完全准备就绪,朱和坚也已经紧锣密鼓的展开了行动与反击。 相较而言,因为霍正源此前的犹豫不决,“赵党”的行动已经慢了好几步,必须要加快节奏才行。 *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之后,眼看着时间已是临近傍晚,霍正源终于是停下了自己的忙碌,暂时告辞了赵府三位幕僚,离开了自己在南京城的临时住所,又让身边仅剩的两名心腹随从之一的霍长乐雇来了两名轿夫,然后就乘轿前往瞻园赴宴。 坐进轿中之后,霍正源身处于无人关注的封闭空间,也终于是卸下了坚定强硬的伪装,脸上逐渐浮出了犹豫与惶恐之色。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眼看着身边心腹的陆续死亡,霍正源感觉自己正身处于风险重重的刀光剑影之中,内心深处的惊惧之意也是愈发强烈,他在钱来与赵府三位幕僚面前所表现的坚定与强硬,很大程度上就是强撑罢了。 若是可以一直强撑下去,他所展现的坚定与强硬最终也可以收获不错的回报,那霍正源或许就可以真正的扭转性格。 但现在,霍正源依然还没有彻底根除内心深处的怯弱本能,也不可能轻易根除,他只是在不断强迫自己往前走罢了。 尤其是想到自己抵达瞻园之后,就要与七皇子朱和坚、太子太师王保仁、江南缙绅之首宋承仁、南京镇守太监席成、乃至于内阁首辅周尚景等等这些强势人物正面交锋,霍正源就感觉心脏颤抖、身体僵直。 就这样,清晰感受着自己内心深处不断涌现的怯懦之意,霍正源不由是自嘲摇头,然后就缓缓闭上双眼,开始梳理内心思绪,想要赶在抵达瞻园之前,把心中惧意彻底压制下去。 然而,霍正源刚刚闭上双眼,就感觉自己的坐轿轻轻一震之后,已是停在了半路、落在了原地。 随后,不等霍正源询问情况,一名轿夫已是擅自掀开了轿帘,禀报道:“霍大学士,宋家老爷子的马车就在前方,他老人家邀请您同车而行。” 禀报之际,这个轿夫的态度看似恭敬,但实际上则是不容置疑的通知。 霍正源当即是眉头一皱,抬头冷冷注视了这个轿夫一眼。 很显然,霍正源所雇来的这两名轿夫,实际上就是宋家的人,所以才会直接把他送到宋承仁的马车之前,又不经询问就停下了轿子。 从某方面而言,这也是宋承仁的一种警告,就是想让霍正源明白——南京城内遍布着宋家眼线,所以霍正源根本就无法瞒着周尚景私下里搞小动作,也绝无能力与周尚景所代表的江南缙绅集团相抗衡。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霍正源并没有浪费时间与这个轿夫为难,而是冷着脸直接起身离开了坐轿,迈步走向了前方不远处的宋家马车。 与此同时,宋家家主宋承仁已经亲自抬手掀开了车厢厢帘,态度亲切的微笑招手道:“子固,快进来!老夫等你多时了,咱们同车而行,一路上也可以叙叙旧。” 见到宋承仁之后,霍正源也收敛了脸上寒意,拱手行礼道:“宋前辈,好久未见,身体可还健朗?” “哈哈!吃的香、睡的稳,老夫身体很好,感觉自己还能再活十年。” 就这样,问候与谈笑之间,霍正源已经登上了马车,探身进入了车厢之内。 随后,马车晃动之际,已经再次向着瞻园方向驶去。 宋承仁依然是态度亲切,笑眯眯的打量着霍正源,责备道:“子固啊,咱们两人也是老相识了,怎么你抵达南京已有近三月之久,却一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