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恒大有可为,这便心灰意冷了?” 想要离开的事情,宁毅先前未曾与众人说,到得此时开口,尧祖年、觉明、闻人不二等人都感有些错愕。 秦府的几人之中,尧祖年年事已高,见惯了宦海沉浮,觉明出家前乃是皇族,他明面上本就做的是居中牵线说和的富贵闲人,这次就算局势动荡,他总也可以闲回去,顶多以后谨慎做人,不能发挥余热,但既为周家人,对这个朝廷,总是放弃不了的。而闻人不二,他乃是秦嗣源亲传的弟子之一,牵扯太深,来策反他的人,则并不多。 相对而言,宁毅周旋的空间,要大得多了。童贯、蔡京先后示好,此时纵然受些闲气,接下来天下也都可去得。秦家的事业虽然受到打压,但当次危时,总不至于说受了挫折,就不干了。 当然,官场这么多年,受了挫折就不干的年轻人大家见得也多。只是宁毅本领既大,心性也与常人不同,他要抽身,便让人觉得可惜起来。 宁毅却摇了摇头:“早先,看传奇志怪小说,曾看到过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扬州妓院的小混混,到了京城,做了一番为国为民的大事的事情……” 此时外间守灵,皆是悲伤的气氛,几人心情愤懑,但既然坐在这里说话聊天,偶尔也还有一两个笑容,宁毅的笑容中也带着些许嘲讽和疲累,众人等他说下去,他顿了顿。 “……说这小混混啊,在扬州就是个偷奸耍滑的家伙,最喜欢听说书,爱慕书中绿林豪杰的事迹,一日,倒真让他遇上绿林反贼了……” 宁毅语气平淡地将那故事说出来,自然也只是大概,说那小混混与反贼纠缠,随后竟拜了把子,反贼虽看他不起,最后却也将小混混带来京城,目的是为了在京城与人碰头举事,谁知阴差阳错,又遇上了宫里出来的深藏不露的老太监。 “……如此这般,他替了那小太监的身份,老太监眼睛既瞎,倒也识不破他。他在宫中****盘算着怎么出去,但宫禁森严,哪有那么简单……到得有一日,宫中的管事太监让他去打扫书房,就看到十几个小太监一块打架的事情……” “……阴差阳错,他便与小皇帝,成了兄弟一般的情谊。后来有小皇帝撑腰,大杀四方,便无往而不利了……” 他这故事说得简单,众人听到这里,便也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尧祖年道:“这故事之想法,倒也是有趣。”觉明笑道:“那也没有这么简单的,历来皇家之中,情谊如兄弟,甚至更甚兄弟者,也不是没有……嘿,若要更妥帖些,似汉代董贤那般,若有大志,说不定能做下一番事业。” 觉明后半段笑得有些轻率,汉代董贤,便是断袖分桃中断袖一词的主角。说汉哀帝喜欢于他,荣宠有加,两人形影不离,同床共枕,一日哀帝醒来有事,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对方压住了,他担心抽走衣袖会打扰爱人睡觉,便用刀将衣袖割断。除此之外,汉哀帝对董贤各种封赏无数,甚至对董贤说:“吾欲法尧禅舜,何如?”连皇帝的位子,都想要给他。 哀帝驾崩后数年,王莽便篡位了。 觉明说得狭促,似尧祖年、闻人等人,也微微笑了笑。 宁毅也笑:“只是,若成事都得如此,那做起事来,也没什么意思了。” 几人沉默片刻,尧祖年看看秦嗣源:“陛下即位当年,对老秦其实也是一般的重视荣宠,否则,也难有伐辽定计。” 尧祖年说起这事,秦嗣源也微微叹了口气:“其实,当年陛下刚刚即位,欲振作奋发,老夫行事常有坚决之处,故而对了陛下胃口罢了。此一时,彼一时。陛下心中,也有……也有更多的考量了。只是,将诸位卷了进来,老夫却未能洞悉圣意,致使步步出错,绍和之殁,也算是……对老夫的惩戒了吧。” 要以这样的语气说起秦绍和的死,老人后半段的语气,也变得愈发艰难。尧祖年摇了摇头:“陛下这几年的心思……唉,谁也没料到,须怪不得你。” “如今太原已失,女真人若再来,说这些也都晚了。”宁毅喝了一口参茶,“左右逢源之事便放一边吧,我回江宁,或求些朋友照拂,再开竹记,做个富家翁、地头蛇,或收起包袱,往更南的地方去。汴梁之事,不想再参合了,我虽不是小混混,却是个入赘的,这天下之事,我尽力到这里,也算是够了。” “既是天下之事,立恒为天下之人,又能逃去哪里。”尧祖年叹气道,“异日女真若再来,立恒也知,必是生灵涂炭,就此归去,苍生何辜啊。此次事情虽让人心寒齿冷,但我辈儒者,留在这里,或能再搏一线生机。入赘只是小事,脱了身份也不过随意,立恒是大才,不当走的。” “阿弥陀佛。”觉明也道,“此次事情过后,和尚在京城,再难起到什么作用了。立恒却不同,和尚倒也想请立恒三思,就此走了,京城难逃大祸。” “我便是在,怕京城也难逃大祸啊,这是武朝的大祸,何止京城呢。” “总是多一份力气,先前立恒说,北上做事,乃是见人凄惨,为了心中恻隐之心。你这一去,恻隐之心如何安抚。” “君子远庖厨,见其生,不忍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我固有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