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们就开始日夜苦练,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 只因这次宴席对她们来说是个好机会。 众人皆知楚家当代家主好美人,好刀枪,好烈酒,若是能在此次宴会中大放光彩,说不定就能飞上枝头去。 若是没被看上也不要紧,能上席的人非富即贵,只要攀上其中一个,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她们可不会只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丝竹院的女孩儿们苦练功夫,却苦了浣纱院的女孩儿们。 她们每日要洒扫十二座院落,洗一大堆衣服,最期盼的就是黑夜降临,好上榻歇息,但这几夜却被丝竹声吵得心烦意乱,不过几日,她们眼下已一片发青。 一边扫地,一边打瞌睡。 一边洗衣,一边打瞌睡。 一边吃饭,一边打瞌睡。 虽然扰得大家不得安宁,却没有一个人去说。 她们与丝竹院的女孩儿虽同为楚府奴婢,实际上仍是分有尊卑。 钱多,就是尊。 钱少,就是卑。 有权,就是尊。 没权,就是卑。 这就是她们这个世界当下的样子。 她们一直活在最底层,她们只知道干活就有钱拿,就有饭吃,没人教过她们如何反抗,她们甚至敢都不敢想。 没人反抗,花似雪自然也不愿意出头。 大家都能忍,为什么她不能忍? 何况,她已觉得现在的日子比在朝云城时好太多——这里至少没有人骂她。 她很珍惜这份活。 这日,花似雪端着一盆洗过抹布的脏水,准备去水沟中倒掉,转过高墙拐角时,一个人影忽然急急窜了过来。 啊的一声惨叫,盆里水珠四溅,溅了几滴在她脸上,更多的脏水却泼在那件红艳如火的石榴裙上,顺着裙身流下。 花似雪才反应过来,那人已尖叫着重重推了她一把,她一个站脚不稳,被推到在地。她的手却很稳,还端着盆,可盆里的水已悉数泼在她的身上。 那美貌的红衣少女瞪着她,咬牙切齿道:“你有没有长眼睛?青天白日还能撞着人?” 花似雪坐在地上,整个人已被浇湿,像一朵被雨打的梨花,不仅不显狼狈,还颇有几分令人怜爱的美。 红衣少女愣了一下,先是惊讶,再是欣赏,最后心中竟冒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妒意。 因着那一声尖叫,四周已有人围过来看。 花似雪本不是个喜欢出风头的性子,不管是好风头,还是坏风头。 她只希望众人都无视她,就像世界上没有这么一个人一样,众人越无视她,她越感到自在。 她起身,赔罪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少女眼风如刀,在她淌水的脸上来回搜刮,用一种很奇怪的语气问她:“你是浣纱院的?” 花似雪点头。 她想走,少女往右横跨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你就这么走了?” 她的态度专横,眉头紧蹙,显然是不肯就此作罢。 花似雪向来不喜纠缠别人,也不喜被人纠缠,心里当即生出些怕意,怒意,淡淡道: “不然我跪下给你磕三个头?” 红衣少女一愣,旋即嫣然一笑:“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花似雪道:“我给你磕三个头,你也得给我磕三个头。” 红少女笑容僵硬,不可思议瞪着她:“你莫非是官家老爷的小姐?” “不是。” “那你家很有钱?” “不是。” “那你是什么身份?” “我是人。” “人?”红衣少女美丽眼睛里露出不加掩饰的轻蔑,冷笑道:“人也分上等人和下等人。你家既不是官,也不是富,那就是下等人啰?你居然要我给你这个下等人磕头?” 花似雪道:“你既不是我的祖宗,也不是我的爹娘,也不是我的恩人,我为什么要给你磕头?” 红裙少女没想到她竟然这般伶牙俐齿,竟有一种“被自家下人顶撞”了的感觉,骂道:“因为你是下人!” 花似雪也笑了,淡淡的,浅浅的笑,就像是冬日的眼光,虽有颜色,却无暖意。 “你莫忘了,这里是楚府。我就算是下人,也是楚府的下人,不是大小姐你的下人。” 这句话说完,已有人在偷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