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卫玉歇在临时收拾出来的客房里。
只不过她并不是独自一人安眠。
小丫头四毛吵嚷着要跟玉哥哥睡, 那个尚在蹒跚学步的婴孩也抱着她不放,飞廉都劝不住,嘀咕道:“平时最听话的, 今儿不知怎么了。”
卫玉望着哭的泪人一样的孩童, 说道:“反正这床够大, 叫他们在这里就是了。”
飞廉看向宿九曜, 少年道:“怕你吃不消,他们晚上恐会闹腾。”
卫玉听了这话,越发的百感交集, 怎么回事……他竟然好像已经很擅长照看孩童了, 且大有经验的样子, 但他自己……又大到哪里去。
她想起先前老道士说的话:“之前我本只想收留这个小子就罢了, 谁知这小子看着面冷,心却慈软,他竟大开方便之门, 接二连三弄进这么多来,如今又没有人来送香火钱, 我就叫他自己想办法, 他既然收了,就得养得起……哼!”
她真想去狠狠地踢那老道士一脚。
卫玉本来还是不想跟孩童同榻, 可听了宿九曜这一句, 那就非一起睡不可了。
幸而四毛跟那小孩子都极乖觉听话, 两人不吵不闹,洗了脚坐在床边上等卫玉, 灯影下看着像是一对瓷娃娃,倒是把卫玉看怔了。
她望着两个精灵般的孩子,一阵恍惚, 不觉笑了出声。
四毛问道:“玉哥哥,你笑我吗?”她仰着头,担心地问。
卫玉走到跟前,揉了揉小丫头的脑门,道:“当然不是。”
四毛喜笑颜开,旁边那孩子也跟着摇头晃脑,卫玉不解其意,四毛道:“小无名也要。”
卫玉扬眉,也举手在小孩的额头上摸了摸,两个孩子喜欢的咯咯发笑。
床其实不大,卫玉怕孩子们掉下去,便靠在外头,最里间是小无名。
四毛拉着卫玉的一只手贴在脸上,朦胧之时喃喃道:“好香呀。”
孩子们说睡就睡着了,卫玉虽然也疲乏的很,但脑中走马灯似的,一些事情连番闪过。
从野狼关,到县衙,徐府……乃至一些细节。
野狼关那细作邹彦垂死挣扎,想要杀宿九曜之时,少年挣脱绳索将她揽住。
那一刻她嗅到他身上风霜肃杀混合着鲜血干涸的味道。
乃至在回长怀县的路上,他一人面对牛头山上众人,单薄的身影如同一把无坚不摧的利刃刺入敌阵。
半梦半醒中,卫玉打了个寒噤。
迷迷糊糊中,她仿佛又看到了那三个神秘杀手,一转眼,其中两人已经暴尸荒野。
耳畔有个声音在提醒她:“该走了,不可逗留。”
卫玉心中烦恼,虽在梦中,却也知道这句话不错,她费尽心机才避开地方盘查,眼线耳目,一路流离至此。
可她一到,便闹出大动静,京城那边不可能不知道,也许这会儿,李星渊已经知晓了。
说起来,卫玉有些好奇。
她不知道纪王殿下、如今的东宫太子李星渊在知道她假死脱身后跑到这千里迢迢的地方,会是什么反应。
会勃然大怒,会大惑不解,或者,只是单纯地为她的死里逃生而欣慰?毕竟现在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她闭着眼睛,眼睫不安地抖动。
卫家是豫阳大族,卫玉的父亲卫晓,只是族中一派分支,卫晓饱读诗书,为人正直,高风亮节。
当时三殿下、纪王李星渊的封地便在豫阳,卫晓声名远播,纪王殿下礼贤下士,亲自登门造访。
卫晓也很欣赏王爷的谈吐雅量,遂跟纪王殿下有了半师的情分。
后来卫晓因身体之故早逝,大家族内暗潮汹涌,卫玉的生母又不在了,处境堪忧。
幸而是卫晓的至交好友萧太清将她带了出来,当时萧太清只是纪王府的一名侍读,便把卫玉假扮男孩儿,留在身旁。
卫玉就这样留在了纪王府。
本来她以为纪王殿下会认出她就是卫青蝉,毕竟两个人曾经见过一面,虽然那日天黑雨急,仓促之间。
可是……也许真的是因为那天匆忙之中没看清楚,加上她又换了男孩子的装束,李星渊竟没有说什么,只偶尔夸她生得好,甚至对于萧太清所说、卫玉是卫家的远房亲戚、被他收留在身旁的说法并无异议。
纪王李星渊很宠爱卫玉,就算听侍读讲课,也把卫玉留在身边,跟他一起听讲。
因卫玉伶俐,很得纪王之心,乃至后来的王府公务,来往应酬,一应公文等,都由卫玉经手,是比心腹更加心腹的人。
其实当时纪王府的情形不太好,吃穿用度堪称清贫,但因为纪王如父如兄般的疼宠,让卫玉度过了丧父离亲后那段难熬的时光。
李星渊的生母是个宫女,打出生就一波三折,宫内似乎没有人看好他,等到他才蹒跚学步,皇帝就赶紧封了王,打发他出了京。
这许多年来,一直呆在豫阳封地,朝廷没有传召,不得擅自离开。
而纪王行事又从来默默然,京城乃至天下,几乎忘了还有这位三殿下。
毕竟京城还有皇后所出的太子,贵妃所生的景王,两位皇子都有极强的母族靠山,各自朝中的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