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千云生跨过鬼门关那冰冷的石阶,眼前景象骤变。刚才的天地奇景全都消失不见,眼前不过是一个寂静得近乎死寂的石窟。
这石窟不大,简约至极,雕饰尽去,窟顶布满了钟乳岩样式,虽然奇形怪状,却有如鬼斧神工般与石窟恰到好处的融为一体。
而在石窟尽头的唯一石墩上,坐着的不正是海兰珠又是何人?
只见圣姑静坐在石墩之上,仿佛与这天地融为一体。她芳眸轻轻闭合,眉间透露着无尽的宁静,仿佛无声无息,冥坐其上。
她一手放于膝上,一手立于胸口,双手捏成的印记既复杂又自然,仿佛蕴含着天地间的无上智慧。
在这洞窟之内,不但她秀丽的容颜似乎不沾染半点尘俗,如同涅盘无相,彻底寂定了一般。
就连她那安静的姿态,似乎将时间都凝滞在这一刻,仿佛进入了无生无死、超越生死轮回的涅盘之境。
而她眉头轻黛的表情,似乎都透着一种彻底的寂定与安宁,仿佛这片石窟不是黄泉鬼地的一部分,而是某片神圣不可亵渎的净土。
“圣姑!”
千云生踏入石窟的那一刻,如同穿越了无数个时空,经历了百年的风霜雨雪,成为了一个历尽沧桑的旅人。
心中的种种痕迹,仿佛在看到前方端坐的海兰珠那一刻,全都了无踪迹。她静静坐在那里,好似一尊亘古不动的神像,脸上没有一丝世俗的烟火气息。
千云生眼前一亮,胸中一股莫名的情感激荡而起,似是千里寻归的游子,终于见到了日夜思念的归人。
一路走来,他仿佛重新温故了和海兰珠的过往种种。
那种心灵上的涤荡、身体上的疲惫,世俗的名利争斗,深埋在内心深处的孤独与悲凉,就有如一道决堤的洪流,无法遏制地涌了上来。
千云生觉得,他整个人似乎再也无法坚持,脚步踉跄,最终软软地跪倒在她的座前。
就在他双膝触地的瞬间,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袭遍全身,仿佛所有的沉重负担都在这一跪中烟消云散。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着,热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
那些泪水不是因为痛苦,而是一种无以名状的释放,仿佛他从来没有这样真实地面对过自己的内心。他就像个失散已久的孤儿,终于找到了归属。
千云生抬头凝视着海兰珠,似乎带着哽咽的声音,低声而又凄凉地呼唤:“圣姑!圣姑!我来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从过往的不值一名,到如今统领一方的天下霸主,可这又代表着什么呢?
纵使拥有了眼下的这一切,回首前尘,不过是弹指般刹那间的光景。
生命如此短暂,那些生命中的美好时光却好似漫长生命中的一缕烟尘一般,悲欢离合过后。却悄然而去,带不走半点涟漪。这份明悟来得毫无征兆,却又直击心灵。
他仰头凝望着洞窟的顶端,突然感受到一种极度的寂静与虚无。
这种寂静并非令人不安的空虚,而是一种极致的宁静,仿佛超脱了世间的一切纷扰,脱离了生死轮回的束缚。
他突然意识到,生命其实也不过如此,而那些曾经的“重要时刻”,无论是欢笑还是泪水,最终都会如过眼云烟,随风散去,再也无法留下丝毫的涟漪。
千云生的心中,第一次生出了对生命意义的思索。
作为一个曾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战斗的他来说,他似乎从未真正停下来思索过什么是生命的本质,也从未体会过这种对生存与死亡的探索。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一次在见到圣姑的这一瞬间,内心会涌起这么多平时绝不会费心去想的问题。
这些问题,就像深藏在他心底的某种禁忌,被眼前的情景触发后,顷刻间就有如洪水般喷发出来。
他感觉,这一瞬间,泪水似乎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朦胧中仿佛看见,一缕碧绿色的幼苗从圣姑头顶的钟乳石中悄然垂下。
这幼苗刚刚伸出,立刻就在极短的时间内开始迅速抽枝发芽,碧绿的枝叶轻轻飘动,逐渐蔓延开来,将整个石窟的顶部点缀得生机盎然。
那种强烈的生命力让千云生感到心灵深处,似乎有一种无以名状的感动与敬畏涌上心头。
“天道种子,你也如此壮大了吗?”千云生喃喃自语,眼神中透出一丝恍然大悟的光彩。那碧绿的幼苗在无声无息间生长着,仿佛象征着宇宙间的生生不息。
而眼前的圣姑则如同一座沉寂的山峰,无动于衷地坐在石墩上,超然脱俗,仿佛已经脱离了世俗的一切束缚。
千云生深深地看着圣姑那至静至极的模样,刚才爆发的情绪突然开始收敛,那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属于一种真正解脱的情绪。
他的心跳逐渐平稳,呼吸也变得缓慢而均匀,仿佛时间的流动在这一刻停止了。
他缓缓走到圣姑的石墩旁,轻轻盘膝坐下,微微挨着她的石墩,慢慢闭上眼睛,竟也随之进入了彻底的入定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