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晋为拖动椅子:“先吃饭吧。”
周宴礼的眼睛早就哭肿了,身上那些伤还在隐隐作痛,不过穿着衣服,所以也看不出来。
他站着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周晋为不再催促他。
周宴礼终于收回视线,步子像灌了铅一般,每一步都无比沉重。
他看着桌上那些饭菜,眼泪再次没有征兆地涌上来。
大年三十,因为他爱吃,所以江会会单独给他做了这些。
周宴礼没说话,低头用袖子狠狠抹了一把眼泪。
可是眼泪越抹越多,像坏掉的阀门,永远没有止住的时候。
周晋为倒了杯温水放在他手边。
他没有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劝他,或是倾听他的难过。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以一个沉稳可靠的父亲形象,陪在他身边。
屋子里很暗,哪怕开了灯。
客厅逼仄,就算再精心呵护,二十多年的岁月不可能留不下一点痕迹。
这个房子也老了。
周宴礼的手紧紧按放在腿上,他也觉得一直哭很窝囊,他也想忍住。
可就是忍不住,只要想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江会会这个人了,他就难过。
很难过很难过。
到头来,她还是死于病痛的折磨。
“如果你不想待在平江,等你母亲的忌日结束后,我送你出国。在那边待几年,混个学历,之后你想做什么,只要别犯法,我都不会约束你。”
男人的声音浑厚低沉,像老旧唱片机。
周宴礼觉得,周晋为也变了。和二十年前相比,变的不光是他的年龄。
还有他这个人。
可他具体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变了。
那是一种千帆过境的淡然,淡然到对一切都无所谓,了无生趣。
二十年前的他虽然也没什么话,但偶尔也会开个玩笑。
可现在,周宴礼想都不敢想,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他父亲身上。
这个气场强大,极具压迫感的男人。
周宴礼吃了一口饭,味如嚼蜡。
见他终于肯动筷,周晋为也稍微放下心来。
他从昨天到现在,一粒米都没进食过。
加上情绪过激,体能消耗的自然比平时更快。
他麻木地进食,双眼无神地盯着手中的筷子。
周晋为拿着烟和打火机出门了。
周宴礼清楚,这是他爸一直以来的习惯,他虽然抽烟,但从来不在他妈待过的地方抽。
譬如她家,譬如,她的墓地。
那天晚上,他们没有留在这边,而是去了平江的另一个家。
那个像吸血鬼古堡的地方。
周宴礼还记得那张床,还记得那个房间。
江会会在这里永远地闭上眼睛,他们一家三口一起
在这里打扫,他也在这里暗暗发誓,一定会救回她。
可是呢。
呵。
他就是个说到做不到的废物。
周宴礼笑了一下,眼眶又红了。
只是这次没有哭。
-------
晚上,他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脑子里像幻灯片一样,不停地闪回之前的画面。
江会会苦口婆心的劝他不要打架。江会会竞赛得了第一,拿着奖杯冲他偷笑。江会会一脸赞叹的夸他好厉害。江会会认真却又笨拙地陪他玩游戏。
......
太多了。
这些鲜活生动的回忆就像是将他凌迟的刀片。
委屈,难过,和自责。
情绪一旦开始退潮,下一波只会比之前还要汹涌,将他彻底席卷。
周宴礼抿紧嘴唇,强忍着。
最后翻了个身,将自己裹进被子里,终于颤抖着恸哭起来。
他在外面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谁不爽也从不惯着,习惯用拳头来解决问题。
很少有人敢得罪他,谁让他有个有钱有势的爹。
这也就导致了,他的少年时期都是粗暴直接的。
少有像今天这样,哭的像个小孩子。
或许是实在放心不下他,小姨和姨父也从岛上找来了。
小姨甚至还带了一些她亲手煮的鱼片粥。
她笑着说:“我记得小礼最喜欢吃这个了,多吃点。”
他们每个人都对他小心翼翼的。
周宴礼没说话,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坐下,又开始发呆。
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天。
小姨看周宴礼这样,强撑着的笑也变成担忧。
吃完饭后,小姨在他旁边坐下,和他聊着天。
她什么都说,话题范围也很广。
但基本都是她自己在唱独角戏,周宴礼没有任何反应。
他像是被石化,更像是麻木了。
这和平时的他比起来,太反常。
他是个很活泼的孩子,话很多,也坐不住。小的时候甚至还被怀疑有多动症。
后来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没有任何问题,单纯只是因为这孩子太皮了。”
小姨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