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内心其实是偏于相信的。
但太子过于年幼,即使继位,也无法独自理政,而需人摄政辅佐,代为主持大局。
这一人选,寇准毫不怀疑,在意气用事的情种皇帝眼中,会是刘娥那一介女流,而非朝中重臣。
周怀政倒是想将刘娥一气呵成地废除,再请寇准摄政——当然,届时他是否要逐步要求分一杯羹,就不得而知了。
但这说易行难,且不说有避嫌之理,即使他当仁不让,朝中也多的是阻力。
倘若一个环节失控,岂不都要弄巧成拙,白白托了刘娥上位?
正因如此,寇准才百般纠结,一时半会下不了决定。
陆辞一边说,就一边仔细观察寇准,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不放过。
从寇准眼里,他除了惊诧之余,并未看出杀意,顿时心下大定,一针见血地反问:“我从何得知这些,于相公而言,怕是无关紧要。而是真正手眼通天、耳目遍野、且视相公为敌的丁谓会更容易探知此事这点,才值得相公深思?”
说到这里,陆辞意味深长道:“我知相公不见得瞧得上丁谓此人,然其也不似相公所以为的那般孤立无援。”
以丁谓那心思缜密、隐而后发的作风,一旦走漏些许风声,有了蛛丝马迹,这场密谋都注定以惨烈失败告终。
从古至今,无数密谋者都栽倒在‘事泄’两字上——尤其在这一回,主事者并非寇准本人,而是由周怀政开始发力。
关乎身家性命之事,最不当假借人手,凭什么信周怀政能瞒得密不透风?
当然,就陆辞看来,寇准那有点春风就得意,一点就炸的牛脾气,也不是个适合搞这种细腻阴谋的。
寇准沉吟不语。
他虽脾气爆裂,但在面对自己一直看得顺眼的人时,倒还是听得进去一些话,不至于六亲不认的。
陆辞的话虽然难听,却句句说到要害。
单这份在关键时刻、专程来提醒他,无异于雪中送炭的心意,就已很是难能可贵了。
陆辞见寇准陷入深思,知晓自己的话或多或少地起了作用,自己再呆下下去,怕是会起反效果,于是毫不迟疑地起身,直接告辞:“我言尽于此,还请相公保重。”
在陆辞已踏出厅门门槛时,寇准才醒了神,下意识地唤道:“慢着!”
陆辞却当未曾听到,径直离去了。
人微力薄,也是有利有弊——利是不会被彻底卷入其中,弊是想做什么、却是有心无力。
等陆辞心情复杂地回到家中,就愕然看到厅里摆了极丰盛的满满一桌子菜,晏殊笑眯眯地坐在边上,筷子碰都没碰过,显然已等候多时。
陆辞回过神后,就心安理得地坐下了:“看来今日是发生了什么,刚巧向你证明了我的话不错?”
晏殊优雅地给陆辞倒了杯茶,才发问道:“摅羽究竟是如何猜到的?”
陆辞却叹了口气,亲昵地拍了拍晏殊的肩,微笑道:“臣子连国家的主都无可能做得,更何况是数十年来皆为情种的陛下一人的‘小家’?”
平时感情甚笃的夫妻拌嘴,恋人吵架,甚至闹到离婚这步,都轮不到下属去发表劝分的意见。
一旦二人和好,倒霉的人是谁,就可想而知了。
晏殊听这话虽有道理,但从陆辞的眼里,却看出几分调侃和戏谑来,不由挑了挑眉:“不想摅羽虽未婚配,论起有情人事,却能说的头头是道。”
陆辞轻描淡写道:“不过将心比心罢了。”
晏殊好奇心顿起:“我倒不知,摅羽已是心有所属了。”
陆辞想顺口应下,省得对方以后又给自己胡乱做媒,但想想还是算了——一个谎撒下去,还得捏造出这么个人来圆,实在不妥。
陆辞认认真真地想了想,诚恳道:“我想的是,哪日有了心悦之人,定会对她一心一意,又如何会因听别人几句挑拨,就冷淡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把历史上关于这段事的内容摘录如下:
真宗病重昏沉之际,寇准秘密来见,提出了一个重大建议,他要求尽早“传位”,也即在真宗在世时,完成最高权力交接。
寇准的“禅让”意见,得到了真宗的认同,史称“上然之”。
寇准很兴奋,马上要翰林学士杨亿撰写过渡性文件,请“太子监国”。并且期望杨亿能来做参知政事,替代丁谓。
杨亿赞同寇准,但知道此事关系重大,等到夜深人静时,屏去左右,才开始草拟文件。
史称杨亿撰写此文“中外无知者”。
但丁谓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一说是杨亿在草写文稿完毕后,很兴奋,忍不住对大舅哥张演说了一句话:“数日之后,事当一新!”然后张演就在跟他人的吹牛中,将此事神神秘秘地透露了一星半点,但“太子监国”的主题词却开始在政要圈子里有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一说乃是寇准自己透露。说是寇准自己酒喝高了,“漏所谋”。
丁谓很恐惧寇准做成此事,就联合同党,一起极力攻讦寇准,认为寇准这是在诅咒皇上,发动政变。
于是,就在真宗身体好转,正常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