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狄青商定后,陆辞又鼓励他几句, 才离开了房舍, 去寻曹玮了。
隔着朦胧水雾,狄青定定地目送他离去的身影。
直到房门关上, 完全看不见了,他才闭上眼睛,静静地琢磨着自己的心事。
陆辞一路直奔城墙,果真发现了闲不住的曹玮。
曹玮嘴里叼着根不知从哪儿拾来的枯草,正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城门守兵拉着话,听到陆辞来的动静,便‘呸’一声将草吐掉, 咧嘴笑道:“陆秦州, 今个儿教子咋那么快?”
陆辞清楚狄青瞧着稳重沉默,但自尊心颇强,并不接他的玩笑话, 只回以微微一笑。
曹玮被他笑得莫名一渗, 不禁收了揶揄的表情, 轻咳一声, 正色走了近去。
这回出征虽有一月之久, 但用于对敌作战的却并算不长,大多时日,皆耗在清点战果、奔波于不同部族间的路上了。
之所以会这般顺利,说来还是托了官家赵恒闹天书下凡的修仙闹剧的福:不仅让宋民变得悠然散漫,还无心插柳地麻痹了四周势力的警惕心, 只将宋廷视作软弱无能、阔绰好欺的羔羊。
况且自太//祖皇帝数度北伐,皆是铩羽而归后,宋廷就再没了那股锋芒锐气。就连镇边的边陲州府,都渐渐把长官替换成了瘦弱文臣。
惯来就只有他们肆意扰边,索取财帛的份儿,哪儿能想到,刚将吐蕃打个头破血流的宋廷会忽地变得士气如虹,连仁义都不讲了,径直朝他们开战?
对他们的惊恐质问,曹玮可不管。
要不是陆辞强烈要求,他才懒得每至一处时,就扬声宣读数遍讨伐的缘由,而是毫不留情地发起进攻。
只是罪名宣读完后,曹玮断然不理他们徒劳无用的辩解——本来就是陆辞亲手打铸的一口大黑锅,老实背着不就好了?
径直叫这些往日嚣张跋扈、趁火打劫惯了的混账部族,也尝了什么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
因曹玮出战素来讲究兵贵神速,草原上部族间的消息交换又并不灵通,以至于曹玮将预定内的几个部落都扫荡干净,班师回城后,其他部族才得到好些被剿灭的消息,纷纷吓出一身冷汗。
曹玮却不觉这战绩有什么傲人的:宋军本就士气高涨,加上是打个措手不及,又难得地占了人数上的优势。
这要还打不赢,他这张老脸皮怕也不能要了。
因此在同陆辞汇报时,他对战果仅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倒对发挥了极大作用的狄青赞不绝口。
陆辞知曹玮在暗示什么,笑吟吟地听他说完后,才道:“多谢曹将军近来对青弟多为照顾。攸关青弟前程,我虽为其义兄,也不好一言做主,尤其殿下亦有安排……日后曹将军便知。”
虽然狄青考取制举一事,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了,但到底八字还没一撇,说的是两年多后的事,陆辞再信任曹玮,也不好透露过多。
曹玮一愣,不由感叹:“好个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单说李超,在边军中磨砺好些年,扎扎实实地攒军功,虽不比狄青一箭枭敌首的惊艳绝伦,但累积起来,也是个颇为庞大的数字。
说白了,吐蕃三万骑兵的这一战,距惊心动魄、举重若轻,还差了老远。
李超也算没遇到过刻意刁难人的长官了,一路往上慢慢攀升,但至今仍不起眼。
像狄青这样,能靠那一箭就惹得庙堂上下都为之另眼看待的,八成是脱不了陆辞在殿下心里特别地位的干系了。
尽管对狄青也起了爱才之心,极其赏识,可听到对方何止不需自己操心,而是一副光明前程简直已成既定的架势,再联系还默默无闻的李超等人……曹玮便难免感到些许心情复杂。
陆辞与曹玮则想法不同。
他清楚,别看现阶段狄青或许是或多或少地‘沾’了些‘光’,但在领兵打仗方面,对方日后可是得以青史留名的大将,其实无需自己多此一举。
他也不孤傲清高假作派,只莞尔道:“日后,我唯有争取做个好伯乐,多发掘几匹千里马,才可回报殿下的厚爱了。”
曹玮一乐,知情识趣地不再在这暂且无解的话上纠缠,转而聊起别的来。
自上次迎送宴后,陆辞再次提起西夏那边的动静:“依我看来,李德明多年来维持这数张面孔,一面俯首称臣,蛰伏隐忍,一面残忍贪婪,公然劫掠,实在是对起承前启后这一作用想极了。”
曹玮不置可否:“此话怎样?”
陆辞道:“既无天灾,亦无**,西夏却一直朝宋廷哭穷,三番四次、厚颜无耻地以各种无稽由头,进行索要。他们为何缺钱至此?”
曹玮拧了拧眉,就听陆辞冷冷道:“多半是养兵去了。”
不以战养兵,在和平期间,蓄养一支庞大军队,很轻易就能拖垮一国国政。
就连史上称得上极其富饶的大宋也未能幸免,更何况匮乏自身经济基础、以游牧为主的党项?
这才逼得李德明为寻找财路急红了眼,不惜亲自领兵,蒙面劫掠各势商队了。
曹玮沉声道:“我曾听闻,其三子元昊文有韬略、武有谋勇,于事颇有见地,日后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