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未曾有人刻意宣扬, 庄园原主的远亲们搬离时动静也不算大,但城郊那处小庄园易主的消息, 还是在小范围内不胫而走, 引来了一些好奇的议论声。
对此最为关注的,还属在距这处庄园最近的那家私塾中走读的学子们。
“永叔, 永叔。”
在友人的迭声相唤中,一手捧书,一手撑腮,读着读着、却不自觉中神游天外的弱冠少年, 才终于回过神来:“何事?”
李舒无奈地重复道:“我已唤你好半天了,方才的话,你肯定没听到吧?”
“对不住, ”欧阳修不自在地放下了书,轻咳一声,辩解道:“只是, 你刚刚不是在同齐云他们说话么?”
以何齐云为首的那些士子, 多是家境较为优越, 虽脾性不坏,但到底与家境贫寒的他交际较少, 也难合得来, 不过是身为同窗的点头之谊罢了。
两头都吃得开的,只有家中颇为富贵,却因竹马之谊,很是看重欧阳修的李舒。
李舒轻哼一声, 到底原谅了他的走神:“他们可不只是寻我说话来的。”
原来是最为消息灵通的何齐云,不知从哪儿探听到了夹在州城和私塾间的那处小庄园易主的消息,便有意领同窗们前去拜会。
听到这里,欧阳修很是莫名其妙。
庄园易主,与他们何干?
不知那新主身份,未有半点交集,更不曾受过邀约,对方亦不曾召雅集聚会。
他们一行人就此贸然上门拜会,实在太过唐突。
“个中缘由,齐云也不曾细说,” 李舒却另有想法:“只不过在我看来,原先住那处的人家不好相与,自是不必理会。不知新主如何,现有齐云带头,一道去打声招呼,应也无碍。”
听到领事人在原因上语焉不详,欧阳修蹙了蹙眉,更不想去了,开口便是推辞:“我想还是……”
“就当作陪我一趟,”李舒笑着堵住他话头:“你在家也只是闷头读书,不少这么半天吧?”
他可是清楚,自己这位学业优异、在随州城里称得上佼佼者的好友,自前几个月初下解试场,却因落了韵脚而不幸折戟之后,就有些郁郁不乐。
之所以会强邀永叔前去,倒不是真心想凑这热闹,而是不愿见他一人心郁难解罢了。
话既已说到这份上,欧阳修纵再不情愿,在长叹一声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两日后,不论何齐云的真实目的为何,这位长袖善舞的年轻士子,还是成功地集来了十六名同窗,在一日提早散学后,就有说有笑地朝那庄园走去。
在去的途中,何齐云也终于解释了之所以要拜访那不曾谋面的新庄园主的原因:“在那陆姓的新主迁入园中前,还派下仆到城中书肆走了一趟,将铺席上摆的所有书都买了一本回来……”
听到这里,这些年轻学子都不由发出了羡慕的叹声。
随州虽距京师汴梁不过千里,然而处境却颇为窘迫,只因几百年间,‘未出一士’,可谓‘山泽之产无美材,土地之贡无上物’的偏僻陋邦。
迁来的人少,迁出的人多,而在迁入的人中,要么是穷困潦倒不得不逃难来的,要么是与本地人有沾亲带故的远亲,可从来不曾有过达官显贵,或是士林中扬名的才智之士。
在这样的普遍认知中,忽然冒出个既有那财力孤身置办一处小庄园,又有那读书集书的雅兴的年轻郎君,难免让人生出浓重的好奇心来。
何齐云在成功引得同窗们纷纷议论后,便未再多言,心里却还揣着别的主意。
他家里有人在官衙中当差,虽官职并不算高,但正因如此,他在外行走,也能被客气地称个衙内。
他那位在衙署中担任官职的亲人,曾隐晦地提点过他,道是近期迁入那庄园中的新主,虽处事极为低调,但来头应是不小,可做不知情的模样,设法结交一二。
何齐云未尝没有独美的心思,只是他转念一想,对方自搬来此地后,一直闭门不出,并无与人结交的意思……若单他一人上门拜访,未免太过突兀和刻意,易让对方起反斥或怀疑的心思。
如此一来,反倒不美。
于是他一咬牙,索性将同窗们一道邀上,这便‘师出有名’了。
何齐云的这点小心机,确实将他的本意掩藏得极好。
正处娘亲新丧时期,对诸事都有些心灰意懒的陆辞,在得下仆通报,道有一群当地士子前来拜访时,除了略感意外之外,倒无意细究。
陆辞:“附近书院的学子?”
“郎主,可要我们寻个由头,将他们打发回去?”
哪怕再迟钝的人,也渐渐能察觉出较以往要沉默许多的郎主情绪不佳,是以说话时,都有些小心翼翼。
“无碍。”陆辞摇了摇头:“让女使沏几壶茶,请他们到正厅坐坐,我先去更衣,过后便来。”
在置下庄园,处理完冶丧之事,又将书信寄出后,他便终日于家中清懒,不曾同外界有过多的交集。
但他性情温和,对一群年轻士子主动释放善意的举动,也做不到冷漠至熟视无睹。
不过这身麻布孝服,制式极其简单,但对见外客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