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侄子年幼时即表现出的才华感到惊叹,于郑氏面前,对他褒奖有加。
只是在原先担任随州推官的叔父期满之后,就一直游宦各地,极少再回随州来。
严格算来,距离他上回见到郑氏母子,已有三年之久了。
“修儿!”
正低头与友人说着话的欧阳晔,余光瞥到一道疾步走来的身影时,下意识地抬眼看去。
几乎是眨眼功夫,他就从与亡兄年少时很是相似的眉眼,辨认出了这苍白瘦弱的青年的身份:“我正准备去你家一趟,却叫你捷足先至了。”
“叔父。”
气还喘得有些急,欧阳修走到欧阳晔跟前后,先站定了,旋即低头拱手道:“许久不见。”
“我便不打扰你们这对叔侄叙旧了。”那友人见此情形,知情识趣地一笑,干脆利落地当场告辞道:“只是在你回任上前,记得与我喝上几杯啊!”
“也好,”欧阳晔也不推辞,顺着这话来笑应道:“为谢你成全,一定一定。”
目送走友人后,欧阳晔笑着看向欧阳修,欣慰中又有几分感慨道:“上回见你,仿佛还是垂髫少年,这回再见,竟已是身长玉立的郎君了……”
看这眉目也好,举手抬足也罢,都能依稀见着兄长当年的风范。
若兄长还在,定会以此子为荣吧。
欧阳晔这么一想,不免略感伤感,在对上欧阳修满是慕汝的目光后,很快将这点情愫收敛起来,笑着询问起这打小就让他颇为看好的侄子的学业来。
“你才满十七不久,何必着急下场?”
在得知欧阳修已在去年秋天下过解试场后,欧阳晔怔了一怔,不甚赞同地摇了摇头:“欲速则不达,科考之事,亦是如此。”
欧阳晔回想自己赴贡举的坎坷经历,自是深知揠苗助长、下场过多的害处——财力、时间尚是小事,最严重的,是对原本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的打击。
那股锐气一旦被挫狠了,日后哪怕再有真才实学,在极度紧张和患得患失下,也难有好的发挥,那才是在根子上被掐断了希望。
欧阳修抿了抿唇。
他虽不以为然,却也不愿反驳了叔父出于关怀的好意。
对频下场而屡不第的害处,他如何不知?
然而常年家徒四壁,生活窘迫,除了日常开销外,还得添上一笔数额不小的私塾和纸笔等带来的花费。
现除了叔父一直未断的尽力支援外,就全靠娘亲苦苦支撑了。哪怕目前还撑得住,身体却早晚会被拖垮了。
本就入不敷出,更别提他的妹妹再过个两年,也到了要说亲的时候,家中却根本准备不起什么像样的嫁妆……
为改善萧条家境,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尽快‘禄仕以养亲’。
欧阳修的面露难色,欧阳晔转念一想,也明白过来,顿时抑制不住的心痛。
少年急于立业,不正是出自一份淳淳孝心?
只是他纵使有心,面对自己被分薄开后、越发显得杯水车薪的俸禄,也只剩无奈的叹息了。
还是欧阳修不愿见跟叔父难得的相聚,却被沉重冷凝的气氛所笼罩,浪费了叙话的时间,便很快打起精神来,邀请对方来自家坐坐。
欧阳晔哪里不理解他的这份体贴心意,心里更是柔软,二话不说,一口应下后,就跟他一路有说有笑,走到了郑氏临时租住的住房前。
大门还未推开,二人已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
“嫂夫人的厨艺越发精进了,”欧阳晔笑着推门进去,果真看到了一桌子还冒着腾腾热气的好菜,毫不吝溢美之词道:“在外仕官久了,果真还是最想念家人做的饭菜。”
郑氏心里受用,嘴上还是嗔道:“分明只是粗茶淡饭,小叔这番盛赞,我可当不起。”
欧阳修不由得跟着露出微笑来。
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后,因难得相聚,并未去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倒是有说有笑。
不过到底叔嫂、男女有别,为作避嫌,席间与欧阳晔交流最多的,自然还是家中唯一的侄子欧阳修。
听欧阳修很是害臊地说出落榜的缘由后,欧阳晔先是感到深深的惋惜,旋即安慰他道:“你初回下场,又乏有经验者指导,会犯落官韵的错误,可谓再常见不过了,你不必深想,只日后尤其尤其注意便是。”
类似的话,欧阳修已从友人口中不知听了多少回,但初次考场意外失手带来的失意,他还是一时间无法走出去,闻言也只是苦涩地勾了勾唇角,轻轻点头。
欧阳晔瞧出他还耿耿于怀,还要再说几句,欧阳修已先勉强打起精神,同他笑着说起今日下午遇到的好事了。
“——陆姓的郎主?”
欧阳晔困惑地回想一阵,摇了摇头:“不曾听说过。”
在随州这一偏僻州郡,鲜少会有毫无干系的外地人迁来,大多是为认祖归宗的。
更别说是一来就拥有购置庄园、广纳藏书的财力的书香人家了。
他好歹在随州任过三年推官,阅过卷宗无数,若真有曾过这么一户人家,他不可能毫无印象。
欧阳晔也被勾起几分好奇心来:“他具体名姓为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