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真宗所写的那首《劝学诗》中,且明晃晃地道出了十年寒窗苦读、是为卖于帝王家,得‘黄金屋’、‘颜如玉’的本质。
尽管他所得意的诗作,在或是自诩志向高远、或是尚要些脸皮的仕林之中并不受追捧,但这些充满功利意味的语句,却深谙百姓的心意。
在这宦海沉浮、摸爬打滚多年,至今有幸得以跻身升朝官列的,即使有再坚定的初心,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些利益色彩。
更有甚者,因畏职事变动过快,在擢至要职后的头一件事,往往便是抓紧时间上书陛下,尽早荫补族中子弟。
哪怕清高如翰林学士杨亿,在数年前初任枢副相时,亦是不能免俗地选择了立马上书,恳请官家下诏将其子韩综荫为群牧判官。
“哎!”
寇准叹息一声,率先打破了场中静谧。
最开始见陆辞与丁谓直面对辩,他还抱着轻松欣赏的态度,认为对方足以应对。
却不想在那老奸巨猾的丁谓的话赶话下,原本大有余地的陆辞,竟似被少年意气冲昏了头般,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主动开口,将自己后路给生生堵死了。
陆辞方才所说那‘此生绝不荫补任一族人’的话,寇准简直是不赞同到了极点。
一个前程大好、风光无限的青年才俊,连夫人都还未娶,居然为逞一场口舌威风,就将子孙后辈、乃至亲族的荫补名额给系数斩去……如此冲动,日后定要后悔莫及。
平日不觉陆辞是这般冲动的性子,怎被丁谓简单一激,就当庭说出这等不利己身的话?
寇准暗道不好,不假思索地就要替陆辞解围:“朝中议事,非是市井口角,陆参政一心为国为民,无需赌咒发誓——”
“有何不可?”
丁谓却是眼睛一亮,几乎不敢相信陆辞方才亲口说了什么,当即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寇准,就要将陆辞的话给彻底坐死:“若陆参政方才赌誓非虚,便是我误作一回小人,度君子之腹。”
听出丁谓再激陆辞,一直沉默的李迪蹙眉,亦是挺身而出,选择回护这气盛的新参政,起轻描淡写道:“陆参政不及丁枢密一半岁数,更是妻妾皆无,言荫补后人之事,未免为时过早。”
丁谓只死死盯着面无表情的陆辞,锲而不舍地挑衅道:“看来陆参政不过是一时失言,眼看是要顺梯而下,就势反悔了?也好,倒是免作欺世盗名之辈。”
“朝堂重地,”一直憋着没去维护小夫子的赵祯,听到这时,实在忍不住了,沉声道:“丁枢密慎言。”
陆辞哪里听不出众人的回护之意,当下五味杂陈。
可惜在他的计划之中,为达成镇边官员为文武结合、随势更替的局面,更是日后作一名‘纯臣’和不婚娶打下基础,他接下来还需假装受激,也不得不辜负长辈与前学生的好意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陆辞淡淡地说出了丁谓最想听见的话:“誓立于此,臣终生绝不上书索求荫补,亦望丁枢密他日莫要改口,反斥我不睦亲族了。”
“好,痛快!”
丁谓如愿得偿,登时大笑一声,心甘情愿地向陆辞拱手一揖:“陆参政对国家君王忠心不二,坦荡无私,是我生了一双鱼目,误会了参政,还望参政宽宏大度,莫要责怪老夫。”
既一直最为旗帜鲜明地反对寇准一派的丁谓,都已说出这样的话了,接下来推行陆辞的那项提议,遇到的阻拦只称得上微乎其微,皆被陆辞轻松化解。
早朝一毕,群臣鱼贯而出,留在最后的宰执官们面上却都是凝重,丝毫不见轻松。
到议事堂后,寇准没好气地往案上重重一拍:“摅羽啊摅羽,我怎不知你这般冲动!那丁姓溜须老丈,怎就将你给套进去了!”
对此言之弊,寇准不说看得最为清楚,也是知之甚详。
这话一出,原是京中最炙手可热的乘龙快婿的陆辞,就因堵死了自己日后荫补后人的路,注定在一干权贵眼里价值大跌。
在这之前,连见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寇准,都无数次因太过喜爱陆辞这一后辈,而冒出过族中未有堪与匹配的待嫁女的憾意。
更遑论是一早就盯准了对方,多年来都不愿放弃的那几家达官贵人呢。
因陆辞这十一年来,皆是不近女色,未曾婚娶,他们暗暗较劲时,心里始终抱有一丝希望,自然也会对陆辞给予一定便利,好博取好感后,再与之谈婚论嫁。
眼下陆辞孝还未除,就闹这么一出来!
不说会变得乏人问津,至少会让那几户最热切的高官大员大失所望。
偌大族中,又不是每个子孙辈都能有出息的,哪怕陆辞膝下无子,也可凭其如今身为参知政事的职事,请荫补族中子弟,哪会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只恨陆辞无知轻狂,为呈口舌之利,把偌大的好处拱手让人……也怪丁谓可恨!不过是付出个不痛不痒的道歉,再通过一道原本就与他们无甚损害的建书,就把他们多年来的隐忍盘算,全给付诸一炬了!
“多谢诸公淳淳爱护的心意。”陆辞摇了摇头,笑道:“只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既不慕温柔乡,亦不图高门做岳家予我旁的便利,少了庞杂之扰,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