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唃厮啰意味深长地看了狄青一眼。
狄青若有所思地接道:“若由辽兵混入其中,便不一定了。”
在兵士主要被调往西线抵御吐蕃时,东线定要空虚许多,但有辽国主的掺和的话,恐怕便是一副外松内紧的状况,时刻会让轻敌的宋军撞得头破血流。
唃厮啰颔首,漫不经心地笑道:“除此之外,曾于你手底下吃过些亏的李元昊,哪怕是看在你的‘颜面’上,也不会只想靠轻兵成事吧。”
他将主力军尽数压在仁多泉城,对于尽快突破这道门户后的西凉府,更是志在必得,因此,于东线‘轻攻’夏军的部曲,必须是能真正取得一定战果、让李元昊感到肉痛,或是能确保牵制住一定夏军的能人悍将。
宋廷讲究资历,敌军却只会看重战绩——在夏人眼中,一千个出口成章、德高望重的范雍,也抵不过戴着可怖的青铜面具,披发作战、险些生擒国主李元昊的狄青有威慑力。
狄青微微皱眉,对此不置可否。
为避嫌期间,唃厮啰未留狄青说太久话,很快便将人送回宋军营房了。
待狄青一走,唃厮啰便轻笑一声,发问道:“人见过了,你认为如何?”
话音刚落,从那道方才一直纹丝不动的帘账背后,走出一身量高大挺拔、面貌凶戾的青年蕃将来,言简意赅道:“他日必为大患。”
这位一直藏身帘后,不着痕迹地观察狄青的蕃将,正是陆辞曾多有留意的鬼章。
唃厮啰淡淡道:“若我所料不差,假以时日,他必将成为你最强大的对手。”
鬼章未曾言语,半晌方点了点头,认可了这番话。
回到营房后的狄青,一边听范雍的具体调配,一边分神想着赞普刚才的话语。
单从理智上判断,赞普的分析,与他所想的不谋而合。
但冥冥之中,他却始终有种玄妙的预感,隐约认为此行不会是那般顺利。
半个月后,这份难以言喻的预感,当真以一种狄青极不希望的方式应验了。
——九月,秦州地震。
平心而论,这回震幅并不算大,仅坏庐舍一百余所,而毁损庐舍覆压吏民,致死伤共三百余起。
在灾情发生后,新委派至此、已顺利与晏殊交接完毕的范仲淹便及时地做出了妥善的安抚与后续处置,并未引致更多的损害。
这场平日不见得能引起多大关注的小天灾,偏偏出现在盟军刚进入党项境内,即将与镇守仁多泉城的夏兵交锋的关键时刻,其象征的不祥之兆,不可避免地动摇了民心。
借此缝隙,早已混入夏军东线的辽将萧宗余当机立断,决意在军心动摇的宋军在重新镇定下来之前,率先发兵,转守为攻,先突袭鄜延,好打宋军一个措手不及。
萧宗余看得清楚:宋夏毗邻的鄜延、环庆、泾原三路中,以环庆陆边寨最多,且皆处要害,宋军屯守其中,随时相互驰援,不利突袭;而泾原路同样有镇戎军众,其中以弓箭手居多,加之山路崎岖难行,难以轻犯;唯有鄜延一路地阔寨疏,士兵寡弱,最能发挥党项擅长的骑兵优势,可作为撕裂这道看似坚不可摧的宋军防线的最佳突破口。
萧宗余确定这是绝佳时机后,立即整军出发,共领军三万,胁迫降夏户口为前锋,朝那道百余里长的边境线疾驰而去。
在萧宗余发兵之前,曾有一夏将探听得鄜延守备、有那狄青、张亢后,顿时生出几分忧虑来。
他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去寻了萧宗余,不过委婉一提,便惹得这位与辽主沾亲带故的大将不屑一笑。
萧宗余到底记得目前身处夏土,虽或多或少受辽主影响、对这些耗费财力兵力、却一直未能成事的夏兵打心底地瞧不上,面上仍克制着未显现出来。
但那夏将拿李立遵那三万吐蕃蕃兵,以及榷场伏兵之事,来阐述狄青之勇的屁话,他是半句也不信的。
大宋的文官是什么德性,他可清清楚楚,能有几个是能背通兵法,真知如何打仗的?
若镇关大将是那曹玮,他无需对方废话,也会忌惮几分,但区区一狄姓小儿也能将他吓住的话,可不成了滑天下之大稽。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过渡写得我头昏脑涨死去活来……请自动对bug视而不见。
我的更新虽然断了一天,但按照晋江规定,全勤也是可以断一天滴!所以我不会放弃四月的全勤的!
地理位置参照自《中国历史地图集》p91-92页。鄜延、环庆、泾原三路的描述大部分出自《狄青传》。
秦州地震发生在同年三月,不是九月,被我挪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