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厉默默点头。学戏确实辛苦,地位又低,而且自从他认识她以来,就没见她练过一次功。
唱戏的本事怕早丢到九霄云外了,确实像怕辛苦的。
纪心言东看看西看看,左摸摸右摸摸,不时还要和小贩们闲扯几句。
韩厉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各式小摊店面,吃的喝的玩的用的什么都有,再瞄一眼她越走越慢的腿,照这速度,一条街能走上两个时辰。
眼看着她又往旁边挪步,他伸手,半扣住她脖子,将人扯回身边。
“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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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河河面很宽,几乎无浪,大大小小的画舫或停在水中或等在岸边,不时有断续的丝竹练习声传出。
这些画舫大小不一,功能不同,有些是吃饭的,有些是听戏的,自然也有会佳人的。
每年一度的芜河花魁之争也是滇城重要活动之一。
此刻最吸睛的是河对面一艘足有四层楼高的巨大画舫。
奇怪的是,那画舫并没有在水中,而是停在岸边。
在画舫与河水相接的地面上,整齐地排开一溜滚圆木桩,斜斜地从地面插入河水中。
包崇亮刚刚打听过了:“这是芜河最大的戏班‘赛繁花’,他们换了新船,比以前的高出两层,今个头回下水,正在准备祭船礼。”
“现在的芜河有多个码头,但最大最热闹的还是中游这个。”他感叹道,“十年前的来风码头还没有现在一半热闹,只偶尔有戏船经过停留几日。当年赛繁花就是如此,不过班主有眼光,觉得这块地前景好,便停下不走了。”
纪心言看着髹以红漆的巨大戏船,心想原主就是生活在这样一个戏船里吗?吃住在船上,每到一个码头就停下几日,唱上几出戏赚些钱,待到客人少了,就启船往下一个码头去。
一年年周而复始,想想就觉得沉闷。
不过她以前的工作换别人想来估计也很沉闷。这世上绝大部分人都是辛辛苦苦讨生活,谁也别笑谁。
和这些热闹相反,河岸边零散地蹲坐着十数个脏衣乱衫的男子。
有一个正啃着粗饼,啃得急了,躬身捧把河水喝了。
与河面上精致的繁华形成反差。
“这些是码头的船工,平日候在岸边等活,摆渡或修理。大画舫一般有自己专门的船工,小画舫没有,需要时便从岸上找一个。”包崇亮介绍道,“只要人勤快能干,时间长了,熟客多了,收入尚能养家。”
“大人,那个戏班就在这个码头着火的吗?”纪心言看着眼前的热闹景象,并不能想象失火的画面。
“是啊,府衙记载都死了。”韩厉不动声色环视四周,漠然道,“据说第二日尸体在岸边排了一溜,烧成枯骨分不清谁是谁。”
……现在有画面感了。
就在几人站在来风码头,环视周遭风景时,一个带着欣喜的男声从河面不远处传来。
“千户大人?”
他们寻声看过去,只见一身穿青色锦衣的中年男子正从一艘二层画舫探出头往这边看。
“杨大人?”包崇亮眯眼细辨后唤道。
那画舫已开出去一段,杨大人忙将船叫停,快步走出,坐着摆渡小舟往岸边来。
趁这工夫,包崇亮低声对韩厉介绍。
“滇城水令丞,杨斐。芜河河道皆归他管,属下调查戏船失火一事有他从旁相助。”
说话间,杨斐已经到了,他提步上岸拱手施礼:“竟然在此巧遇千户大人,失礼失礼。”
包崇亮笑着回应。
杨斐看向韩厉,刚刚包崇亮对这人的态度他可全看在眼里了,当下恭敬地问:“这位是……”
包崇亮笑道:“这是炎武司左督卫韩大人。”
杨斐听完,忙躬身行礼。
韩厉淡淡地点下头,不管从职位还是权势,他都没必要对杨斐客套。
杨斐不介意,热情邀请他们上船坐坐。
“今日赛繁花新船下水。新船下水在我们剑州是件喜事。大人既然遇上了,不如上船讨个好彩头?”
包崇亮看向韩厉,等他拿主意。
韩厉略一沉吟点点头。
杨斐租的画舫停在河中,需坐摆渡小舟过去。
小舟不大,来回两趟才将人全带到船上。
上了船纪心言才明白,所谓讨个“好彩头”就是将船停在新船下水位置附近,待船一下水会在河面引起大波浪,能被那波浪扫到便是讨到了好彩头。
这艘画舫实际有两层,吃饭在一层和二层,但船主人在顶上加了一圈栏杆,专门为观赏芜河风景准备的。
因为请到了大客人,杨斐便将船整个包了下来。
他引着众人上到顶层,指着停在周围的大小画舫,说:“这些都为讨彩头来的,不过今日要下水的船大,起的浪必也大,一些小船不敢停得太近。”
顶层面积略小,韩厉他们站在第一排,其余人只能排到后面。
纪心言站在韩厉侧后方,歪头往那新船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