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性和严铮青与周海楼谈完话后, 云飞镜就没有更多的心思放在这些人身上了。
盛华对于她而言,已经完全是一场过去了。
她在走廊的尽头的找到了云笙大舅, 旁边就有一排座椅,但是云笙面窗站着,背后微微负手。
云飞镜叫了他一声, 云笙就转过身来。
“你们说好了?”
“说好了。”云飞镜面不改色地说, “以后就当成不认识。”
听到这个回答, 云笙沉默了一小会,缓缓点头, 神色中却看不出太多意外。
云飞镜想了想, 又说:“如果舅舅介意这个, 那我就从云家搬出去……毕竟周海楼受伤了, 确实需要照顾。”
“大舅不是那个意思。”云笙缓缓地叹了口气,“亲人一场,是难得的缘分——但既然错过或者不想认,那么就是没有缘分。就像是你不认周靖一样, 你也没有一定要叫周海楼哥哥的义务。”
云笙沉吟着说:“我只是想到……你真的像你的母亲。”
云飞镜在云家住下的这段日子里,偶尔能够感觉到从身后投来的怀念的目光。
两个舅妈怀念的目光要少一点,云外婆类似的眼神就更多些, 像是在从这个外孙女身上寻觅什么故人。
至于两个舅舅,他们大概也有看云飞镜像云婉的时候。但鉴于周海楼的前车之鉴, 云笙一点也没有把这个意思跟云飞镜透出来。
除此之外, 云婉的离去也是他心上难以愈合的一道伤疤。
虽然他在生活中不避讳偶尔提到“小妹”, 但是他也没有那个特意把伤口撕开, 一定要把云婉拿出来提一提的爱好。
从云飞镜来到云家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和云飞镜聊起她的母亲。
感受到云飞镜灼灼的目光,云笙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对她多说了几句。
“你妈妈小时候的外号叫‘开弓箭’,是我和你二舅给她取的。她温婉善良,只是性格倔强,如果她真心作下了决定,那就谁也不要想她能改。”
说到这里,云笙脸上浮现出几分回忆的神色。
“她小时候,你外婆带你妈妈出门,要给她穿一件裙子。她不喜欢那个花色,跑到玄关上来,一边跺脚还一边哭,小脸儿都气红了,只会反复说‘不要穿!’、‘不穿!’、‘不是这件’……”
“我和你二舅在一边看着都心疼,一起把她抱回房间里。”
“你母亲很好哄的,只要告诉她不穿那件衣服,她立刻就不哭了,还抿着嘴笑,小模样很不好意思。后来她啪嗒啪嗒跑出来,还去抱你外婆的腿,问她‘婉婉现在好不好看啊?’……”
云飞镜听得十分出神,直到云笙的声音渐渐低落下去,她抬头去看,才愕然惊觉大舅眼中有泪。
还有更多的事,云笙不会告诉云飞镜。
比如当年一意要嫁给周靖时,云婉也表现出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倔强。
那时候全家人轮番上阵来劝她,云外公、云外婆、云笙云笛两对夫妇挨个和她聊天,甚至景纤都来了……
当年云笙坐在云婉对面和她长谈一个下午,嘴皮子磨破,茶水也喝了三壶。
云婉从头到尾都少言寡语。她只要开口,就必定是“我心意已决”,“大哥,我要嫁他。”
最后到底是由云笙亲自背着,送了妹妹上了婚车。
后来无数次,云笙都隐隐后悔:当年若是他再坚持点,他再执着点,甚至做事更绝一点,重重地打压周靖,宁可变有情人为怨偶……
哪怕他落一身埋怨,哪怕违背他做人的原则,哪怕云婉一生一世再不认他这个大哥,可小妹终究还能活着。
但世上是没有假如的。
云飞镜担忧地叫了云笙一声大舅,云笙低头看她,眼眶泛红,眼中蓄着一层薄薄的水膜,但到底没有泪水落下。
他只是轻轻拍了拍云飞镜的头,声音异常的温柔。
“还是没有改过来吗?不是‘云家’,是你的家呀。”
“如果到时候上学不方便,大舅可以在学校附近给你买个房子。但怎么能说搬出去那么赌气的话呢?”
云笙轻柔地摸了摸云飞镜的发顶,珍重得像是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至宝。
他往后撤了一步,半蹲在云飞镜面前。
“大舅二舅这里,对你怎么做是没有意见的。只有一点,外婆的年纪实在是大了,不要和老人家争执这件事,如果她说了你不喜欢的话,就忍一忍,带开话题——好不好?”
云飞镜眨眨眼睛:“我知道轻重的。”
云外婆那里,她本来就什么都不会说。
虽然在云家住的时候还不长,但云飞镜一经发现,云外婆不但年纪大了,而且心又软得像水,可能一辈子都不怎么会拒绝别人。
她对云飞镜,从来都只是说“好”,没有说过一个“不”字。
据说周海楼这几年和云家逐渐隔阂生分,因此也不太来云宅小住。
有时候云外婆想得掉眼泪,那也只是打个电话过去,从来不催周海楼,也一点也不透露 出想见外孙的意思。
她是个不愿意让别人为难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