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狱中被放出来时,已近戌时。
看着呼唤了一天终于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徐明瑜,徐明瑾的眼神里都透着幽怨。
“咳。”徐明瑜被他的眼神看得怪心虚的。
……自己这不是才想起来徐明瑾还在蹲大牢,就赶紧让人把他放出来了吗?
为了避免被徐明瑾质问自己怎么放任他在牢里关了一天,徐明瑜决定先发制人。他开口就是三连问:“明瑾,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世的?院试在即,不在书院里备试,偷偷跑来,都被当成拐子下狱了,风言风语传遍榆县,你可想过回去怎么同大伯交代?”
徐明瑾脸上空白了三秒。
“……”他搜肠刮肚半天,才轻声说,“对不起,堂兄,我无意中听到了爹娘和二叔他们的对话,才知道自己的身世。”
开了个头,徐明瑾说话就越来越顺畅,情绪也逐渐渲染到位。他低下了头去,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你们不想我被这件事烦扰,这是你们的好意,可我既已知情,又怎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若无其事地呆在书院里?”
说的很有道理,徐明瑜一时哑然。
在他的注视中,徐明瑾抬起头来,郑重道:“……明知道占了属于别人的东西,即便我再不舍,也该物归原主。”
“——这便是我独自前来的原因。我想亲自看一看那个与我交换了命运的人,亲手将占了这么多年的东西还给他的主人。”
说这话时,徐明瑾的语气坚定而认真,仿佛作下了一个了不起的决定,只看他的神色,几乎以为他要将自身化为神坛上的祭品,像是在进行什么伟大的牺牲似的。
徐明瑜几乎都要被这种气氛迷惑了。
但看着一身狼狈的徐明瑾,不知怎么,某个印象深刻的词就从脑海中蹦了出来,他下意识便开口:“所以你就去拐骗了?”
徐明瑾:“……”都说是误会一场啊!
一想到苏赢的骚操作,徐明瑾就来气,他趁机告状:“我也不知道三郎他为何要拿我当拐子,我分明一开始便说的很清楚了……”话语里几分无奈,几分不解,隐隐内涵某人不是犯傻就是故意针对他。
徐明瑜当然能听出这话中的意思。
但他还能怎么办呢?
无论如何,这两人之间门的矛盾还轮不到他插手,该由长辈们决断。何况还涉及到世子,他这个隔房的堂兄还能为了徐明瑜去责罚大房失而复得的宝贝世子不成?
更何况,这一天的相处,让徐明瑜对新认的堂弟颇有好感。徐明瑾平日里虽是一派温润如玉的君子作风,但总让他感觉有一层不真实的距离感。相比之下,新认的小堂弟给他的感觉就真实亲切得多。
“哈哈,这说明三郎警惕心很高啊,这才好,不易受骗。”反正徐明瑾也没有真的指控什么,徐明瑜干脆装傻,“他流落在外多年,对人有所警惕是好事。”
他这么一说,徐明瑾顿时无话可说了。
继续说下去,说不定对方就要开始“三郎为什么警惕心这么强”→“因为他从小丧父丧母独自生活”→“而归根究底,都是因为当年抱错,否则他也不必如此”这一连串层层递进的逻辑分析,最后回旋镖打到徐明瑾自己身上:“所以他会误会你想拐骗这是情有可原的”→“心疼三郎”。
徐明瑾:yue!
只是发散思维想了想,徐明瑾就整个人都不好了。
眼看他脸色发白,徐明瑜不由关切道:“身体不适吗?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折腾了这一通,你身上还有伤,不如先回房好好休养,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
他随手指了个侍从带徐明瑾下去休息。
徐明瑾还想说的话顿时被堵了回去。
直到被侍从送入房中,徐明瑾才恍然想起,刚才见到徐明瑜之前,自己不是还想好好质问他,为什么早就到了却不出手救自己,白白让自己在牢里被关了一天吗?
现在倒好,被徐明瑜一通质问抢白后,他怎么连自己一开始的目的都忘记了?
想想狱中呆的这一天一夜,想想那清汤寡水的粥,闻着自己身上都快散发出来的馊味,徐明瑾怎么都无法平心静气。
在侍从退出房间门之前,他忍不住叫住人:“你可知大公子今日都在做什么?”
说不定堂兄有什么正事要办呢,譬如同那个狗头县令打交道,而且还要安顿一行人……徐明瑾心中正在替徐明瑜找借口,就听侍从迟疑了一下开口:“大公子吃过早饭就出去了,和那位、和世子一起,到傍晚才一起回来。”
这不是什么需要保密的事,院子里的下人都知道,是以,哪怕明知徐明瑾如今身份不比从前,这侍从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徐明瑾的脸色扭曲了一下。
“他们一起?去做什么?”
他还抱着几分不切实际的幻想,觉得两人可能是做正事,大概涉及国公府的安排。
“好像是……去上林村踏青?”侍从看了看他的脸色,“还从山上猎了野味带回来?”
说到这里,侍从隐隐意识到什么,看向徐明瑾的眼神都不对了,隐隐透出同情。
——好家伙,那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