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明显意识障碍,得做气管插管来保持呼吸道通畅。要命,这里又没有呼吸机,只能依靠手工捏气囊给气。
镇定安眠药随着高糖水流淌进芸香体内,原先躁动不安的人终于陷入了沉睡。
值班医生被云香婆婆赶到了病房外面,哪有男的看小媳妇光身子的道理。
余秋懒得再跟她说什么,只戴上手套,专心致志地给病人做气管插管。当年的基本功没白练,她一个产科大夫做起气管插管来居然还记得清楚每一个步骤。
她顺利放下管子,然后用胶布固定好,将管子连接上气囊,转过头示意不知所措的芸香丈夫:“你,过来帮忙捏气囊。我们人手不够,你们不肯让王大夫进来,就只能你们自己捏了。”
产妇婆婆的表情有些讪讪的,没吭声。她儿子倒是立刻应声,赶紧过来接手。
余秋看了他一眼,讲授捏球囊时的注意事项,又加了一句:“好好捏,你老婆在跟阎王爷抢命。”
她拿起听诊器听芸香的心肺,其实如果情况进一步恶化的话,她真的也没其他办法了。卫生院有的药跟设备,她已经全都给这个倒霉的刚当上了母亲的女人用上了。
护士拿起体温计,终于宣告了一个好消息,芸香的体温降下去了,39.3℃。
“继续,再来一次灌肠。”余秋仔细听着产妇的双肺呼吸音,“尽快将体温降到38℃以下,并维持住。尿液怎么样?每小时尿量都要维持住。”
“大夫,她吃不消的。”那个进了病房后就再没吭过声的产妇忍不住又开了口,“病去如抽丝,降温也得慢慢降,不然大热大寒,人的身体会垮掉的。”
“人有不同,治病也有千样。”余秋没回头,“这就好比房子着火,不立刻扑灭火的话,慢慢来,房子就烧成灰了。”
再一次冰盐水灌肠后,产妇的体温降到了38.2℃,看来治疗措施起效了。
余秋站起身,抹了把头上的汗,突然间反应过来怎么病房变热了。她回头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电风扇关掉了,原本放在床边帮忙降温的冰水桶也被拖的老远。
“谁干的?把电风扇打开,房间必须得保持阴凉通风。”
宝珍赶紧跑过去开电风扇,却被芸香的婆婆一把拉住:“不能开,我媳妇坐月子呢,她不能吹风。”
余秋快步上前,打开了电风扇,抬眼看这中年女人:“对,孙芸香的确刚生完孩子十一天,在坐月子,但同时,有一件基本的事情大家都不要忘了。她是个人,有人的所有正常反应。另外,中暑真的会死人。”
最后两个重音似乎震慑住了产妇婆婆。她只嘴里头嘀咕了几句:“落下月子病,吃亏的又不是你。”
余秋忍不住回了句:“高烧没了命,大脑烧成傻子,倒霉的也是孙芸香自己。”
她直起身,手捏成拳头捶酸痛不已的腰。妈呀,这把老腰真禁不起这般几次三番的折腾了。
糖盐水静静地沿着透明塑料管往下滴落,余秋看了眼还在满脸认真捏球囊的病人丈夫,推门走出病房。
她现在需要洗个冷水脸,让自己清爽一下。
妈呀,抢救的时候鼻子她选择性失灵,现在嗅觉恢复正常,她可真受不了产妇身上那个味儿。
说句不好听的,这人能坚持十一天才中暑晕倒,身体也真够扎实的。
余秋抬头看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色,下意识地摸了下肚子。天都黑了,难怪感觉有些饿。
“小秋姐。”
值班医生王大夫追上来,吭哧吭哧地绞着手,忐忑不安地看她,“那个,你什么时候走啊?”
余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马上就走,趁着天还没黑透,我看看有没有船。”
王大夫急了,可怜巴巴地看她:“小秋姐,你能不能今晚不走啊?我一个人,我抖的慌。”
荷香是醒过来了,都吃了碗绿豆稀饭。可是那个芸香还昏睡着啊,万一有个什么不好,他找谁救命去?
余秋看他快要哭的模样,顿时头痛。
卫生院也太托大了,起码得安排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夫坐镇啊。
单独值班时的无助恐慌,余秋当然清楚,她也是这么过来的。当时她还有二线班上级医生帮忙坐镇呢,还不照样心里头发慌。
余秋抬头看看窗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好吧,我就待一晚。不过我明儿一早就必须得走。我还要给杨树湾的社员烧凉茶。”
“哎。”王大夫喜出望外,“过了今晚就好。”
“怎么?荷香情况又不好了?”
何东胜从医院大门走进来,挑高了眉头。
他手里头拎着个布袋子,里头装了米跟鸡蛋还有几根丝瓜、黄瓜还有西红柿。卫生院也给病人准备饭,自己把饭菜准备好,直接交给食堂师傅上锅蒸就好。
荷香家就婆媳两个,也没的旁人帮衬,生产队就过来送米送菜了。
余秋心里头直打鼓,侧身让过路,口中含混:“还要留院观察一晚上,防止病情反复。”
趁着人还没进病房,她赶紧扯着嗓子通风报信:“荷香婶婶,何队长过来看你了。”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