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边的熏笼旁,手上不知何时拿来一块熏香,被她慢条斯理地扔了进去。
奇异迷人的香气渐渐蔓延开,熙宁帝的眼睛不知不觉变得迷离,他原本耷拉下来的眼皮一下子撑开,脸上露出迷醉恍惚的笑容,朝着孟贵妃伸出手道:“阿宁,到朕身边来。”
徐徐回过头,孟贵妃露出一个惑人的笑容,却是莲步轻移到一边拿出一张空白圣旨来,在熙宁帝身前摊开:“陛下,阿宁求你一件事,最后一件事好吗?”
熙宁帝乖顺地道:“阿宁要求朕什么?”
“写一道圣旨,一旦太孙登基后,对臣妾有任何不敬,抑或当政失德,则臣妾当行废立之权,代为另择明主。”她在熙宁帝耳边轻声蛊惑道。
熙宁帝眼神有一瞬的动摇,迟疑道:“这,…..”
“陛下在担心什么?臣妾不是胡作非为的人,只不过在太孙立誓的基础上再添一层保障而已。”孟贵妃抓起笔,塞进皇帝的手里,笑容更妩媚动人,“臣妾保证,只要太孙遵守誓言,对臣妾恭恭敬敬的,秋毫无犯,这圣旨永远都不会拿出来。可是一旦太孙违誓,它就可以救臣妾一命。陛下,”她星眸含泪,神情显出一丝脆弱,却更动人心,“这是阿宁求你的最后一件事了,你都不能答应我吗?你是要逼我一起死吗,既然这样,我还是现在就死了干净!”她哀哀戚戚地道。
心疼出现在熙宁帝的眼中,他像是失去了理智地道:“好阿宁,你别哭,别哭,朕就写。”
孟贵妃顿时破涕为笑,美目闪烁,看着熙宁帝下笔,再盖上玉玺。
拿到这张圣旨,孟贵妃怒火稍息,不安的心放下一半。如果可以,她还希望熙宁帝能将京城的禁卫军的虎符交到自己手里,还有他心腹臣子的效忠,因为她自己培植的势力太单薄了。
然而过犹不及。
她点燃的香料不是毒,只是一种能使人产生迷幻作用削弱神智,并一定程度能振奋精神的迷香,兼之言语的蛊惑,在一定程度上能使人心神松懈言听必从。过去半年,就是仗着这迷香,她才得以插手正事。但是这毕竟不是好东西,多少会对身体有损害,另一种意义上来说也就是提早透支了熙宁帝的生命力,所以她才这么反对太医近前,就怕被看出端倪。
熙宁帝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控制用量,想延长他的生命力好方便自己行事,如今却也顾不得了。
熙宁帝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只是他一直顺着她的意拒绝太医诊脉。
“阿宁,你现在可以放心了,来,来陪陪朕!”熙宁帝带着急切地呼唤孟贵妃,神情是满满的怀念,“阿宁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吗,你当时真美啊!”
“陛下,来了。”小心地收好圣旨,孟贵妃闪过一丝不耐,却还是移步上前。
听着熙宁帝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回忆从前,渐渐的迷香在他的身上失去效力,全身无力地委顿下来。
熙宁帝支撑的时间越来越短了,孟贵妃心头焦躁。她喊来宫人安顿好皇帝,一刻也不想在这死亡气息愈浓的地方停留,揣紧圣旨赶回自己的宫殿。
意外总是比人想象的来临得更快!
当夜,一点风也没有,酷暑似乎提早降临,天气闷热得人喘不过气来。
突来一声炸雷,如蛇的闪电划过夜空,亮如白昼,倾盆大雨随之轰然倒下。
承乾宫的宫门忽然被敲响,封宴正半梦半醒,就听到寝殿外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和风的声音:“殿下,陈总管来了,兴庆宫有变。”
封宴猛然一下坐了起来,他抓起衣服套在身上,急步走了出去。
外面陈太监的衣服淋湿了,脸色有点发白,他是一个人来的。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问。
“殿下。”陈太监匆匆行了个礼,走进几步压低声音道,“陛下怕是要不好了,还请殿下做主。”
封宴的眼神一变,冷静道:“太医看过了吗,现在知道的人有谁?”
“太医说就在今晚了,他是自己人信得过。其他人还没有得到消息,如今守着兴庆宫的都是奴才的人。”他恭敬地道。
封宴有一瞬的恍惚,熙宁帝要撑不过今晚了。
他定了定神,迈步向外走,一边吩咐道:“严守宫门,不得随意让人进出,还有孟贵妃那边,先不要惊动她。和风,”他向和风看了一眼,“拿着我的令牌,你去吧。”
“是。”和风应道,转身就走。
封宴带着人悄悄地一路到了兴庆宫,他在黑暗中看着这座象征着兴朝无上权势的宫殿,良久慢慢地转过了身。
冷,好冷!
熙宁帝呼哧呼哧的喘气,每一下声音都响得惊人,可是每次呼吸都是那么的困难。
他就要死了,熙宁帝从来没有这样清醒地意识到现实。
贵妃呢,太孙呢,还有大臣呢?
火烛照耀着寝殿,明明是光亮的,却禁不住那一阵阵侵入骨髓的阴冷。
“阿,阿宁!”他费劲的呼喊着爱人的名字,张嘴想喊人来见最后一面。
他没有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照料他的宫人一个不见了,只有呼呼的风声回荡。
“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