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主动说道:“季大人上衙了,中午不回来,午饭由小果子伺候着,您老不必担心。”
“那些事老身知道。”老夫人伸出胳膊,“老身是来看病的,不是来看他的。”
这话谁信啊!
祖孙俩不但长得相,性子也有几分相似。
云禧道:“不忙着诊脉,您刚颠簸而来,心情激荡,可以歇一歇再诊,晚辈先看看您的面色和舌苔。”
而且,她刚干完活,心中不宁,也需要缓缓。
老夫人便收回了手,“老身气色如何?”
她脸上施了薄粉,唇上有口脂,但仍能看得出面色有些许沉暗,眼神也略显憔悴。
云禧道:“您张开嘴,晚辈看看舌头。”
老夫人照做,舌微红,舌苔不多。
云禧问:“您详细说说,感觉哪里不舒服了?”
老夫人道:“老身经常出汗,最近不爱吃饭,晚上睡不踏实,有时候还胸闷气短……”
她一边说,右手一边在桌子上反复地摩擦,动作不明显,但频繁,目光也有游离。
这是轻度焦躁的迹象。
云禧再问:“你是因为过分担心季大人,实在忍不住了,所以非要过来一趟吗?”
老夫人沉默不语,吕妈妈在其身后微微点头。
云禧并不催她,自觉平复了心境,拿过脉枕,请她伸出手臂,细细诊了片刻。
脉沉细数,这是肾阴虚的典型脉象。
综合来看,老夫人的病西医上应叫植物神经功能紊乱。
她放开老夫人的手,说道:“老夫人是不是很少出门走动?”
老夫人点点头。
云禧道:“《灵枢·大惑论》说:‘卫气不得入于阴,常留于阳。留于阳则阳气满,阳气满则阳跷盛;不得入于阴则阴气虚,故目不瞑矣。’老夫人这是阴阳失衡导致的肾虚,问题不大,吃几服药,多在花园走动走动,晒晒太阳就好了。”
她取出一张纸,磨了墨,提笔写下一张方子。
老夫人略略前倾,看着云禧下笔,说道:“原来匾额上的字是你写的,不错。”
云禧道:“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已,老夫人过奖了。”她把方子递给吕妈妈,“这方子吃四服就可以了。药物只能治标,多走动,心胸开阔才能治本,在饮食上可用羊肉、萝卜、蘑菇等补一补。”
按说事情进行到这里,老夫人应该提出告辞了,但她只是连连颔首,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云禧便道:“枯荣堂的药还在炮制之中,抓药一事还得劳烦吕妈妈跑一趟其他药铺。”
老夫人还是不动,“老身出来一趟不容易,该见的都想见一见。”
云禧明白了,老太太想见曾孙子,她起了身,“晚辈斗胆请老夫人去寒舍转转,走动走动。”
老夫人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手一伸,在吕妈妈的搀扶下起了身。
三人从后门出去,到了前院。
丁婶子正在井边淘洗大黄等根茎药材,见人来了赶紧跪下磕头。
老夫人问她几句家里的情况,让吕妈妈打了赏。
“娘,娘。”豆豆扒在澡盆边上,小手拍着盆壁,兴奋得很。
小孩子都是人来疯。
老夫人道:“豆豆会说话了?”
云禧把孩子抱过来,“会说几个单字,大多时候都是鹦鹉学舌。”她指着老夫人,“豆豆,这是你的曾祖母,快叫曾祖母。”
豆豆专注地看着老夫人,“曾祖祖。”
“诶哟,哈哈哈……”老夫人大笑起来,从云禧手里接过孩子,美滋滋地在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好孩子,聪明。”
从这一刻起,老太太就没把豆豆放下过,走哪儿抱哪儿,一直到离开云禧家。
临走之前,她让吕妈妈留下三只锦盒,一只给季昀松,一只给云禧,最后一只是小豆豆的。
季昀松的云禧没看,给她的是一整套翡翠首饰,古拙典雅,豆豆的则是一块羊脂白玉玉佩,均价值不菲。
马车上,老夫人唇角的笑意始终挂着。
吕妈妈凑趣道:“豆豆小少爷聪慧伶俐,长大了准错不了。”
老夫人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折成条状的纸张,打开,放在小几上,再把云禧的方子放一旁,比较片刻,赞叹道,“母亲聪慧,儿子自然也差不了。年纪轻轻,用药水平很高嘛,了不得!”
吕妈妈道:“跟方御医的方子一样?”
老夫人摇摇头,“不完全一样,有些许差别。”
吕妈妈看了两眼,“云娘子这边药量要小一些。”
老夫人在方御医的方子上敲了敲,“御医们为了追求疗效和名声,往往会求快。云大夫以养为主,用药就会谨慎些。你等会儿按云大夫的方子抓药,今后多提醒老身去花园走动走动。”
吕妈妈惊讶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您这么信任云娘子吗?”
老夫人道:“当然,此女的能力在老身之上。明昱在她身边是件好事,比乌烟瘴气的二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