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可并不好受。每走一步, 疼痛仿佛增幅一分, 脚踝处灼热火辣, 就连着地的力气都要没了。
幸好从座位走到评委面前不过几步之距。
然而一想到接下来自己准备的片段,乔夕茵的脸色有些白。
这是一段回忆,白月光在缦回廊腰中踱步,步伐轻巧, 环佩叮当。那年, 醉心科举几年高中的男主来府中拜访, 无意间惊鸿一瞥,惊觉原来的青梅竹马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因此一眼倾心。
本来这一出戏很考验表现力,而乔夕茵恰恰很擅长这种人设。然而这幕戏的核心,是一个字——走。
也许评委们即将看见一个呲牙咧嘴的白月光,乔夕茵想。
“您们好, 我叫乔夕茵。”她拾起微笑, 忍着疼痛落落大方地向评委进行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乔夕茵的美很独特, 她本来自修仙世界,气质得天独厚, 接手这具身体五年, 已经得到了很好磨合。更别提这段时间遇见了贺云朝,有了气运的滋润,她的气色更加,与原先的自己已经有七八分相似了。
评委的表情看上去都很正常,乔夕茵心念一动, 已经改变了主意。
她垂眉款款迈出一步。
若是经纪人在这,一定会皱着眉头暗道不对——按原剧本,乔夕茵要演的应是活泼明丽的青春少女,而不是这副宛如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般的悲伤模样。然后她就会迅速意识到,乔夕茵进门时被绊倒,现在的伤口怕是疼痛难忍。
乔夕茵的感觉也确实是这样的。
她向前走了两步,手扶住墙,眼中晶莹闪烁,银牙咬着红唇,声音已不复先前的甜美,刻意压低下带有几分沙哑感:
“爹,娘……”
评委们迅速猜到了她要表演哪一幕。
白月光是个悲剧。
男主高中来拜访那年,她刚好及笄。男主倾心后,不日便登门求娶。她的父母疼爱她,不愿女儿刚成年就嫁人,虽是允了亲事,却要等来年再成亲,待男主仕途稳定再迎她进门。
然而就在这一年,白月光的父亲被曝光腐败、与盐贩勾结,罪名当斩,一家老小皆成阶下囚。帝王念旧情,未赶尽杀绝,只将女眷皆流放偏远之地。
这门亲事自然黄了——男主一家忙着跟她撇清关系呢,纵然男主有情,也不会因为她忤逆家里。
她要演的,便是流放前夜,男主为她求来一个最后看一眼家的机会。她回到家中荷花池廊。男主默默地在不远处看着她,一如归来那时。
不过,两人都不知道,她会病死中途,这是最后一面。
乔夕茵微微侧身,凝视远方,似乎眼中有着说不尽道不明的万千情绪——几位评委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的神情:
“荷花又开了,”她轻声道,“但女儿没有家了。”
她不像剧本里的那样,一进府便泪如雨下。泪珠在她的眼眶打转,只是湿濡了眼眶,迟迟没有落下,倔强得令人心疼。
接着她松开扶墙的手,踉跄几步,差点跌倒在地,唯有背靠着墙,强忍着站稳,“承哥哥,谢谢你,再见。”
言罢,酝酿许久的泪水终于落下。
美人哭似梨花带雨,颤着在场几位的心。乔夕茵抹掉落下的两滴泪水,一瞬间收起大部分情绪,声音还是带着轻颤:“我的表演完毕。”
可疼死她了。
她本就站不稳,但这样才看上去更加真实。
几位评委交换了一个眼神。
贺志毅点头示意,“下周来看结果吧。”
先是乔夕茵的颜值就很博人好感——在一众长得差不多的网红脸中,她的长相很有特色,标准的瓜子脸杏眸,照着古典美人的模子刻的。
再者,不说乔夕茵的演技如何,细节处理令人赞叹——对眼泪的把握、心中抽痛不敢在爱人面前轻易表露的心态,无一不真切。
白月光是贵女,即使在落魄的时候,都保持着骨子里的教养与风范。先前也有几个人表演过这一幕,然而那个哪个不是上来就嚎啕大哭,又毫无形象地跪在地上或扑进“男主”怀中,丝毫没有白月光的人设。
男主是个大男子主义的人,他记了白月光一辈子,当真是因为是童年玩伴吗?显然不是。过度的天真便成了幼稚,白月光的天真,是建立在贵女气质之上的单纯,是一种气节。
不论何时,都把脊梁骨挺得笔直。
她对剧本的解读十分透彻。
谢过评委,乔夕茵扶墙借了下力,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这里。她满脑子都是该怎么利用现在的情况保持人设,下意识忽略了与贺志毅对视时产生的念头——他好像有一点眼熟?
不是说对他的作品的那种眼熟。
然而乔夕茵无暇言他,强忍着疼痛走出这里,尽量不让身后的人看出破绽。等门一关上,她才扶住墙,艰难地站着。
这个时候多希望有一个熟人,这样她就可以直接扑上去了——然而面前的是第一天见面的经纪人,看上去严厉的很,乔夕茵与她不熟,不敢妄动。
她可是要好好维持在经纪人面前的形象的。
经纪人果真察觉到不对,“小乔,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