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鲁卡沙家族的引路人并没有带着奈鲁先生和我去往拍卖会的会场,而是去了拍卖会的后台——说是后台,不过也是另外一处精心布置过的赌场,通常是用于洗钱,或者是为了向贪婪的拍卖者提供方便。
与拍卖会相邻的小型赌场像个普通的俱乐部,衣着暴露的风情女郎仿佛指间的游鱼一般穿梭于人群中。这里的人不算多,都沉浸在自己一掷千金的赌局之中,然而我敏锐地察觉到了,当奈鲁先生踏进这个地方的一瞬间,密密麻麻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些或探究或恶意的视线也不免波及到了我,但我显然并不是他们的目标所在。奈鲁先生不动声色,视若无睹,当这些目光、这群人全都不在——这是自然的,奈鲁先生不会把级别比自己低的人放在眼里,这句话和奈鲁先生目中无人是同一个意思。
除了这些视线外,我还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对。
我一一看向那些衣冠楚楚的赌徒、端着酒盘的漂亮女郎、阴暗的角落、五光十色的灯光以及空荡荡的吧台,总感觉哪里不对……如果我的感觉没有出现差错的话,这里有幻术的痕迹,或者说是气息,不知道是因为太弱还是隐藏得太好,我并没有十足的信心能够确定下来。
我跟着奈鲁先生来到了赌场的一隅,只有一个穿着考究、浑身打扮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独自坐在赌桌上,在他的身边,六个身穿黑色西装的、身材高大的保镖如同石柱般守护在他的身侧。他的守备滴水不漏。
奈鲁先生没有打招呼,径自在中年男人正对面的座位坐下,紧接着示意我将手提箱放在赌桌上。看来,这应该就是奈鲁先生的筹码,尽管我并不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旁听到他们一番短暂的交谈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中年男人就是卡鲁卡沙家族的首领。
位高权重的男人之间的交谈既拐弯抹角又无趣,我不是很能听得懂,但是也能清楚地感觉得到剑拔弩张的氛围。从他们的交谈中,我听到了莫妮卡小姐的名字——莫妮卡小姐是卡鲁卡沙家族首领的长女,他把那不勒斯的毒品生意交给了莫妮卡小姐,这是整个家族最安逸也是最暴利的生意,却没想到在一个星期前传来了女儿的噩耗。
“我没有想要责怪你的意思,”他说,“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个意外。”
骗人的。
我虽然听不大懂那些拐弯抹角的言外之意,但多少还是分得清楚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谎言。从小到大,我被人骗过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因此对于谎言,我拥有着近乎过敏症状般的敏感。
这么看来的话,似乎这次的邀请不怀好意。我一边在心里暗暗地想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遍四周……如果是想对奈鲁先生出手的话,埋伏会在哪里呢?
这个时候,奈鲁先生发出声音呼唤了我,打断了我的思绪。
“琴,”他把头轻轻地偏向了我这一边,第一次开口正经地说出了我的名字,“给我一件你身上的东西。”
我低下头,看向奈鲁先生的侧脸,正好看见在他那张看不清楚神色的脸上,帽檐下的阴影和那些五光十色的灯光相互融合成了诡异迷乱的色彩。我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照着奈鲁先生的指示去做——虽说如此,但“一件东西”这样的概念实在太过宽泛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把手.枪或者短刀拿出来显然是不合适的。
我想了想,把手伸向了绑在大腿处的皮套里,黑色的裙角伴随着我的动作往上撩起了两寸,又很快往下滑了下去。然而从始至终,奈鲁先生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我的脸庞。
片刻后,他垂下眼睛,看了一眼我递过去的掌心。
那上面有一颗子弹。
我捧着子弹递到奈鲁先生的面前,问:“这个可以么?”
奈鲁先生点了点线条流畅又优雅的下颌,回答说:“当然可以,我的小女士。”
他伸出手指,从我的掌心里拿走了那颗子弹,冰冷的指尖触碰了一下我掌心的皮肤,但很快就离开了,从皮肤上传来的微妙的触感也很快消失了。
奈鲁先生拿着那颗子弹,然后放到嘴边亲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张开又闭合,对我说:“它会给我带来幸运的。”
我看着他,没有发出声音:“……”
过了半天,我才眨了眨眼睛,深以为然地附和道:“是的,奈鲁先生。我的运气一向很好,玩抽卡游戏一天内就能全图鉴。”
我表情认真,声音无比真诚地祝福着他:“祝你好运,奈鲁先生。”
奈鲁:“……”
奈鲁:“谢谢。”
接下来的赌局方式是梭.哈。这是一种相当普遍常见的赌博游戏,我从小时候开始就用它从朋友和同行那里赚钱了,对于梭.哈的规则以及技巧我相当熟悉,同样的,卡鲁卡沙的首领看来也是精通赌博的老手,在这场赌局中稳稳地占了上风。
实话说,我从赌博刚开始的那一刻就已经看出来对方是如何出老千的了,只不过并没有提醒奈鲁先生。我想他肯定不希望我多此一举,而且提醒了也没用——在这个地方,不光是那六个保镖,不远处看似专注于自己赌局的赌徒、不经意间擦身而过的女郎,这些都是卡鲁卡沙安排的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