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弯弯的月亮挂在树梢。
刚从机场到酒店,江勉把行李箱靠墙放好,才有空拿出手机。
微信里的消息来自一小时之前。
他不假思索回复了,刚准备去隔壁问老师明天的安排,一通电话又打了进来。
看了眼来电人,接通。
听筒里传来一浪一浪的嘈杂。
“喂,猴子,什么事?”
“江勉,今天晚上郭盈可来酒吧找我了,”声音停顿了一下,“捏准了我好说话似的,她来问我关于你最近的事儿了。”
“上次老顾怎么被我说的,你忘了?”江勉按了按眉心,眉宇之间尽是不耐烦。
“嗨,那什么,我不是想着,她是你前女友吗?而且这么多年,你也没再找过。”
“……你想多了,”他嗤了一声,“之后谈没谈,跟她没一分钱关系。”
得了当事人的态度,猴子心中的疑惑消散许多。
当即他便表态,说没有下次了。
江勉“嗯”了一声,准备挂电话。
“哎,对了,”猴子喊住他,“上次咱们在酒吧说的那个,任渺渺,你跟她怎样了?”
望向遥远的黑夜,恍惚之间,女孩纯净的睡颜在眼前一闪而过。
托着手机的手轻轻震了一下,江勉语气淡淡:“……还没怎样。”
这下,悬在猴子心头的石头放了下来。
既然兄弟对任渺渺没意思,那不跟他讲郭盈可在酒吧遇到她的事情,也无妨。
更何况后来,任渺渺也看到了他。
少女脸色瞬间就黑了。
转而她又眸光水灵的,苦苦哀求千万别跟江勉说。
“哦,那没事儿了。”猴子发出两声笑,挂了电话。
听着嘟嘟的忙音,不知怎么的,江勉心头泛起怪异难言的感觉。
没想太多,他便洗澡去了。
明天的行程安排很满。
先是要陪老师到X市天文台指导意见,下午则要参加关于大质量年轻恒星的交流峰会。
一身的水汽尚未擦拭干净,江勉捧起平板开始记载核对明天的注意事项。
发现有一处与天文台尚不清楚的人员对接,他起身去找吴老师。
在工作科研方面,江勉一向妥帖稳重。
拿过他提出问题的笔记,吴老师与他又交
代一遍,说了说单位内乱七八糟的人员龃龉,“你不用管这个了,明天我去,再不济,都会卖我个面子。”
毕竟吴老是学界泰斗,科学院院士。
“行,”江勉点了点头,“明天是按计划,八点钟出发吧,我也不打扰了,您早点休息。”
“哎,等会儿。”吴老师把他喊住,“进来聊一会儿。”
“嗯,好。”
这几年来,吴老师的提携帮助很多,二人的师生关系远比所内其他人要亲厚些。
坐在茶几边,师生二人聊起来这半年一起做的项目总结。
预计下周一,科研成果就可以在《MNRAS》上见刊。
“这半年,辛苦你们了,不容易。”
江勉:“应该的。”
“暑假来了,过两天你再替我跑一趟招生的事,就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吴老师慈祥地笑了笑,“做研究要做一辈子,所以趁年轻还跑得动,多出去玩一玩,啊。”
江勉露出澄澈简单的笑容,“不瞒您说,忙大半年,我也确实想休假了。”
“好好,准假。”
“对了,”端起杯茶,吴老师忽然转了个话题,“渺渺这孩子,人还是不错的。”
瞳孔里迟疑了片刻,江勉喝了口水,“……嗯,她是挺好的。”
吴老师怅惘地叹了口气,说他早问过了音乐学院的朋友。
她家传琵琶传了三代。小时候,她也苦得很。
任渺渺从三岁多就开始学琴了,但小孩天色贪玩调皮,不想学琴,现在音乐学院家属院里还流传着她四五岁,为了逃课装病的事。
“后来她父母也离婚了,还好小丫头天生性格好,没长歪,不跟有些别扭阴郁的单亲家庭孩子似的。”
江勉抿唇,说前两天参加个堂弟的婚礼,偶然也知道了这件事。
“你们还有这层渊源?”吴院士乐了,话锋一转,“你这,堂弟都结婚了,自己连个女朋友都没?搞天文的女孩子少,内部消化很难啊。再不找,就不好找了。”
被老师揶揄,江勉也不好反驳什么,只有干笑了一下。
玩笑之后,吴老师忽然正色:“我这一辈子已经献给天文事业了,但你还年轻,有大好的年华与选择。能看到你留了下来,老师很欣慰。现在这个人人趋利的
社会,坚守下来,太难了,能得到朋友、亲人、爱人的理解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社会进步了,各行各业百花齐放,它们的存在都是顺应时代而生的产物,可能会昌盛繁荣,或如流星短暂划过夜空。但你记住,探索宇宙都是人类永恒的历史任务,科学永远不过时。”
沉吟了许久,江勉郑重,“嗯,我记着了。”
*
两日后,一个天蓝如淡彩画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