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在横翥宫内的温晏然也终于骑上马,向大臣展示了一下天子的英姿。
许多性情持重的大臣有些忧虑,北苑中会不会还有泉陵侯留下的暗子,想要借着天子狩猎的机会行刺,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皇帝本人对自己的安排十分妥当——温晏然并未纵马,仅仅由外卫禁军与内卫禁军共同护卫着,在草地上溜达了两圈。
禁军那边特地挑了一匹脾气温驯,个头高大的骏马作为天子坐骑,不过温晏然觉得,她还是更喜欢缺乏自身意志且配置有手刹脚刹的交通工具。
“……”
文士们想,养士千日,用士一时,陛下骑马的表现不够威武没关系,他们完全可以在作品中加以润色。
一直等春猎平静落幕,温晏然带着群臣姗姗回朝后,对泉陵侯叛乱一事的处置才正式开始
作为多年宿敌,郑氏那边居然一反常态地开始替崔氏说话,表示大家虽然以前有点矛盾,但只要对方归顺建平这边,那他们愿意在皇帝陛下的领导下,与之和睦相处。
郑氏的决定也是通过深思熟虑得出的。
其实郑氏族长郑晟德在刚得知泉陵侯偷偷带甲士到北苑的时候,他的直接想法是趁此机会彻底干掉与家里横亘着血仇的老对手,不过一想到御座上那位新帝,本来沸腾的心绪又迅速冷静了下来。
现在的皇帝跟先帝不同,先帝常年沉溺于享乐之中,虽然对权力有着作为皇帝的敏感性,却不喜欢理政,给了底下大臣很广阔的发挥空间,不过一旦让那位御座上的君王觉得不适,又很容易被贬斥下狱。
同样是掌控住禁军的帝王,厉帝行事不顾道德大义,所以难以汇聚人心,至于如今这位天子,则简直将明察秋毫做到了极致,哪怕郑晟德这样经验丰富的老臣,也得多琢磨琢磨皇帝的意图。
郑晟德“为父本来有些不解,如今却明白了陛下的打算。”
郑引川“请父亲大人为孩儿解惑。”
郑晟德“宗亲叛乱,在哪朝哪代都是大事,但陛下当时却迟迟不肯回銮,一定等春猎结束后,方才起驾回宫。”看一眼面色还有些迷茫的儿子,进一步解释道,“陛下此举,是在告知我等,这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郑引川不解“与谋反相干,怎可能是小事?”
郑晟德感慨“陛下轻轻松松便将此事平复,甚至未曾影响到春猎,还不是小事么?对于旁人而言棘手,对天子而言,却是轻而易举。”
郑引川懂了,既然是小事,那他们要是跳得太高,说不定会给皇帝留下得势不饶人的负面印象,对前途不利,就算有意落井下石,也得等皇帝做出了斩草除根的暗室之后才能行动。
末了,郑晟德还一本正经给出了总结“郑氏身为臣子,为国尽忠,为君主解忧才是首要之物,虽与崔氏有隙,又怎么能因为一己之私,不去遵从陛下的旨意呢?”
“……谨遵父亲大人之命。”
郑引川深施一礼,不过他回想了一下陛下御前斩杀七皇子,破董侯之门捉拿玄阳子,以及北苑伏杀泉陵侯的英姿,隐隐觉得,父亲做出安分决定的原因应该跟自己一样……
——不过泉陵侯也是狠人,她临死前如此尽力地保全下属,崔氏等人念及她的恩义,也会帮着保全她的后人。
太启宫内。
温晏然因为是第一次处理宗亲叛乱,本来想摸着忠臣过河,却没能成功——不管是袁太傅,宋侍中还是温惊梅,面对皇帝的垂询,给出的回答都是“请陛下自专”。
她沉默了一会,又问了问池仪跟张络两位未来奸臣的态度。
这两人的回复倒不是请皇帝自专,而是表示皇帝怎么吩咐,他们就往哪个方向去努力。
“……”
忠臣指望不上,奸臣也指望不上,温晏然醒悟,看来在正常情况下,这是一件不管是严惩还是从宽都很能说得过去的事件。
无法把工作甩给别人的温晏然,先确定了对温谨明的处置。
借鉴了下大周以前的叛乱贵族的处置,温晏然下旨废除泉陵侯这一脉的爵位,以庶人礼安葬,其后人亲眷流放边地——因为高疏很快就要出发去庆邑,正好顺道着把这些人带了过去。
至于崔氏等人,温晏然还未下明旨的时候,就接到了崔益面圣的请求。
既然天子一直没有处置对方,又特地把人从北苑带到了建平,池仪平常也格外关注一二,此时便特地过来回禀了此事“褚馥一直不曾多言,崔益倒隐有归顺之态,陛下可要召他?”
——褚馥是那位褚姓幕僚的名字。
温晏然笑“到底是崔氏的俊才,他既然想来,就宣他去天桴宫那边暂候。”
池仪跟张络对此自然没有异议,皇帝说去哪就去哪,毕竟在太启宫见戴罪之人,在手续上会比较麻烦,那把国师居处当自己的外殿用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至于温惊梅本人,现在应该也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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