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乱糟糟地跑来跑去给树搭上棚子。
他移转眼珠,看见本应该在内殿里伺候的玉秋和檀冬也站在外面。
殷衢顿时有些不悦。
他的步子急了些,张福山有些跟不上。
他推开了门,见屋子内漆黑一片,有一团小小的身影缩在床脚。
殷衢快步走了过去。
张福山乖觉地向后退了两步,关上了门。
殷明鸾抱着胳膊缩在里面,忽然间,她被人拉了起来,而后撞进一个怀抱里,她鼻子中嗅到熟悉的龙涎香,还带着深夜的雨气。
殷衢将手放在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头按向自己的胸膛。
他的语气有些生涩的温柔:“不要怕。”
殷明鸾恍惚间似乎回到儿时,她静静抱住殷衢,抽噎着道:“阿傩哥哥。”
和幼时一样,殷明鸾抱着殷衢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殷衢不在。
殷明鸾有些脸红地回想着昨天。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却在皇兄面前这样丢脸。
她坐起来,有些睡眼惺忪,然后玉秋和檀冬两人走了过来,脚步轻轻,动作恭敬。
一个赛一个地小心谨慎。
殷明鸾本来有些疑惑,然后转转眼珠,问道:“皇兄罚你们了?”
檀冬有些苦着脸道:“我和玉秋被张公公教训了一顿。”
殷明鸾一手牵住玉秋,一手牵住檀冬:“张福山教训你们,你们倒怪起了我来了?”
殷明鸾见她二人摇头,接着道:“既不是怪我,又为何对我生疏呢?你二人同我一起长大,我自然知道你们的衷心,才不要你们对我小心翼翼的。”
玉秋和檀冬见状,终于松了一口气,玉秋这才有些轻快地拿出了一封信,道:“公主,陆公子又来信了。”
殷明鸾眼睛一亮,连忙拆开。
草草扫了一眼,她难掩激动。
陆桓终于发现了!
信中陆桓说,他走访了几个河道,发现许多偷工减料的地方,问了服役的百姓,得知他们不仅要劳作,还要给官吏们交钱应付上司的盘削,陆桓继续查下去,发现东昌府上下重要官员,全部都是贿赂许氏的无能贪婪之辈。
殷明鸾带着信急冲冲就要去见殷衢,却被告知,这个时候殷衢正在和大臣商议要事。
没过多久,殷明鸾知道自己不用白跑一趟。
殷衢和众位臣工商议的正是山东一带河道治理的事情。
但这件事渐渐引起风波。
许晖一党表示反对,并且说这是长乐公主想要陆桓复出的阴谋。
他们不知从哪里得知,是殷明鸾一心要查山东的河道,并且是陆桓写信状告许氏,若是真的要查,那陆桓就是立了功,得一个官位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许党发动群臣攻讦殷明鸾,指责殷明鸾干政,并劝诫殷衢不要为女流之辈蛊惑。
殷明鸾听得一阵无语。
身为外戚的许氏竟然劝皇帝不要被女人蛊惑,这个女人还不是传统祸水身份拥有者的妃子皇后,而是一个公主。
殷明鸾是躲在宫里的,她自己并没有觉得被天下人骂有什么关系的。殷衢比她还要在乎一些。
本来日理万机焦头烂额的殷衢抽空来到了醴泉宫,似乎是专程为了安慰她。
他已经将张福山打发出去,没有让人服侍,随意往罗汉床上一坐,想要取下发冠。
他伸手就是有人服侍,今天自己动手,一下子竟然有些笨手笨脚的。
殷明鸾藏住了笑,走上前去,为他取下头上的高嵌佛头青金冠,动作之间,殷明鸾极为专注地看着殷衢的发顶,没有注意到,因为她垫脚够殷衢发冠的缘故,殷衢的眼睛平视,凑巧落在了她的腰上。
她腰上的白玉珠石禁步微微晃荡着,显得腰肢极为软和。
然后殷衢神思飘远了些,再平静收回了眼神。
殷明鸾将金冠搁在漆几上,再看殷衢仅用犀玉奇簪贯发,似乎放松了一些。
他先是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格外疲倦,但是却出声安慰她:“朕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殷明鸾知道他是在说她背负的骂名这一回事,她不在意地笑笑:“皇兄有办法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殷衢沉吟:“朕会有办法。”
然后他将目光缓缓移到殷明鸾的脸上:“前些时候,到底是朕错了,只是阴阳谶纬之事,朕实在很难相信。”
殷明鸾只是小小声地说:“皇兄,虽然我很委屈,可是我不怪你。”
殷衢一愣,然后只觉得心下一片柔软。
殷明鸾打量着殷衢的神色,觉得他从未有过这样和缓的表情,只觉得这个机会难得,她一股劲,便试探着说出来这些日子里她吞吞吐吐的话:“皇兄,若你要离宫巡视,可否带上我?”
可殷衢却只当殷明鸾在闹小孩子脾气,说道:“不行。”
被这样直白地反对了,殷明鸾怔了一下。
然后殷明鸾急匆匆说道:“皇兄,你还记得我说的那个梦吗?那个梦我没有说完。在梦中,黄河决堤后,你便去巡视黄河,而我一个人留在宫中,被……奸人所害,从此离开上京,飘零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