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璃在黑暗中睁着眼,隔一段时间眨一下。
房间有一定的隔音效果,可是一楼实在是吵,麻将声顺着窗户飘进来,往人的耳膜里钻。
这一天,楚璃心理和生理都被反复打磨。
她睡不着。
在这个暑假之前,楚璃的生活毫无波澜。尽管她和父亲楚敬华的关系很差。原因在于她十三岁那年,母亲刚过世几个月,父亲就接了个女人回来。
一开始,楚敬华还用心磨合两人的关系。楚璃性子偏静,不是大吵大闹的脾气。她始终将徐丽媛当成外人,亲近程度甚至还不及家里的煮饭阿姨。
时间久了,父女间隔阂渐深,关系如履薄冰。
日子总要向前看。楚璃思念母亲,也从黑暗中慢慢熬了出来。她成绩优秀,多才多艺,未来一片光明。
然而噩耗忽至。
楚敬华的公司先是被曝出漏税,后来公司合伙人离奇跳楼死亡,牵引出严重的账务亏空,最终所有疑点和矛头都指向了楚敬华。
赤字,负债,刑拘。谣言愈演愈烈。
混乱之下,徐丽媛将她安排到了宁县。
临走前的一晚,她拉着自己说了一堆话,还不疼不痒地掉了几颗眼泪。
--舆论压力这么大,还有受害者家属上门闹事,你不能留在北城。
--如今公司这个情况,出国是不行了。我还在帮你爸爸周旋官司,没有心力再帮你找更好的地方。
--宁县是你爷爷的老家,闻琳一家还得过你爸爸的恩惠。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你过去了什么都不用操心,安心读书就行。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楚璃除了担心,就只有懵圈。
可她没有办法,没有能力。只能俯仰由人,愤怒又无助地接受这一切。
夜风起,树影在天花板上乱晃。
楚璃眨了下眼,思绪落回了宁县。每当她以为到底了,够糟糕了,遇到的破人破事儿还能再次刷新她的下限。
望着天花板上张牙舞爪,野蛮挥舞的树影,她想起楼上那个疯子。
两个小时前,楚璃被闻屿择那句“滚出去”气得头脑发晕。
她活了十七年,第一次遇到如此恶劣的人。
憋了一整天的坏情绪到达顶峰。楚璃瞪着他,一股热流在眼眶里打转。
她咬紧牙齿,不让眼泪掉出来:
“你以为我想来这儿?我到底招你惹你了,用得着恶语相向?”
不知是自己的模样太可怜,还是对方良心发现。闻屿择一顿,眉头松了松,表情柔和不少。
可是最后,楚璃没忍住补了一句“你是不是有病”,她看见闻屿择又冷下脸,狠狠皱起眉。
-
第二天,楚璃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阿璃,起床吃午饭啦。”闻琳在门外喊。
楚璃昨晚失眠到四五点,脑袋昏昏沉沉。
她迷茫睁开眼,看了会儿陌生的天花板,倏地支着胳膊坐起,扫视周围的环境。
木质家具,摆件很少。窗帘不遮光,太阳照得房间亮晃晃的。
楚璃抬起手,手背贴着额头缓了会儿,屐着拖鞋走到窗边。
窗户不是滑轨的,而是老式的朝外推开。楚璃打开窗,看见一颗老槐树,绿莹莹的,透过繁复的树枝间隙能看见小巷街道。
吆喝的小摊贩,停在路边的三轮车,还两只小白狗在树底下嬉戏。
原始朴素,又极具生活气。
楚璃静静望着街道,呼出一口气。
要不是一楼的麻将馆乌烟瘴气,这房子其实也不赖。
楚璃去厕所洗漱完,换了件棉质长裙下楼,这会儿一楼很安静,
麻将馆营业时间是下午一点到晚上十一点,闻琳一个人打理,早上都是睡懒觉。
“饿了吧,快过来吃饭。”
餐厅就在楼梯旁边的隔间,一张桌子,两把长凳。
闻琳煮了冬瓜排骨汤,一盘笋子炒肉和两个小菜。香味扑鼻而来。
“睡得还习惯吧?”闻琳一头乌黑的头发盘在头顶,笑意温和。
楚璃在她旁边坐下,违心说:“还可以。”
“快尝尝菜合不合胃口。咱们南方都爱吃辣,怕你不习惯,就做得清淡。”
“谢谢琳姨。”
楚璃端起碗筷,弯唇笑了笑。她对这里没有好印象,但感受到了闻琳源源不断的热情。
就是不知道姑侄俩为什么差别那么大。
一个亲切得不得了,一个恨不得一脚把她踹出去。
“阿择这孩子怎么还在睡。”闻琳探头往楼梯口望了一眼,又给楚璃夹了一筷子肉丝,“算了,我们不等他。别光扒米饭,吃点肉。”
楚璃皱了下眉,吃得心不在焉。
一楼的麻将馆已经够让她无语了,三楼还住了个闻屿择。
那人脾气恶劣,说话像吃了火药,根本无法相处。
闻琳一边吃饭,一边唠叨开:“说到我这个侄子就来气,狐朋狗友一大堆,不好好学习成天在外面混。也不见他干正经事儿。”
楚璃点头,对此深信不疑。
“我平时要看场子,有时候还得凑牌局,也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