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被放了下来,遮去玻璃上的水渍,模糊地映出几道人影。
从开学起连轴转了数个星期后,教授终于大发慈悲地在这周多给了季枝宜两天假。
宋凭跟着段元棋从校车上跳下来。
学校在周五不用穿校服,两人不约而同地套着宽松的卫衣,被雨滴迅速地砸出几片深色的水渍。
“哥哥。”
宋凭乖巧地叫了季枝宜一声。
后者温柔地回应了,接着漫不经心地想到,段元棋似乎只会在一些特殊的时刻这样称呼自己。
他因而朝已经走向岛台的少年看了一眼,对方正握着他的水杯,仰起脑袋,将搁在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下去。
段元棋的喉结在季枝宜地注视中醒目地游移了一番,而后回到原位,带动目光,遥遥地与后者交视。
事实上,两人几乎已经有一周没见了,自从上回在车里道别,或者说段元棋单方面地落荒而逃,两人就再也没有私下里碰过面。
季枝宜从青葱纯真的妄念,变成靡丽放纵的绮梦,最后又在一个不算寻常的飓风制造的雨天里,成为了真实的,代表着私密爱欲的微妙存在。
一无所知的宋凭仍旧甜津津地叫季枝宜‘哥哥’。
段元棋腹诽到,后者哪是什么‘哥哥’,谁家的哥哥会满脸无辜地将脑袋抬起来,用那样天真的眼神去掩饰车内的空气里,与潮湿水汽交杂在一起的热意。
季枝宜甚至探出舌尖在嘴角勾了小半圈。
段元棋记得太清楚了,即便是对方细微的一次眨眼,他也还是能够准确地在脑海中重现。
他好像有些明白父亲在面对季枝宜时表现出的矛盾态度了。
后者就连刻意的取悦都不带任何谄媚,反倒因为乖驯而显得愈加清绝。
那双眼睛湿漉漉地将目光聚起,些微蹙着眉,就连蛊惑都变得干净且纯粹。
段元棋在季枝宜的面前成为一个没有礼貌的坏小孩。
他弄脏了后者的脸,却并没有表达出半句歉意,一味地听着心跳逐渐将车内稀薄的空气挤压殆尽,继而即将窒息一般,慌乱地扳动门把,一股脑逃进了正途经劳德代尔堡的飓风里。
“没有柠檬水了,要喝可乐吗?”
季枝宜将玻璃杯从段元棋的手里拿了过去,在此期间,稍热的体温便通过掌侧清晰地传递给后者。
段元棋从回忆中抽离,盯着对方倒握着将手指随弧形的杯壁曲起,而后上下摇了摇,让杯子里的最后一滴柠檬汁掉进了水槽的圆孔里。
这样简单日常的动作在那天之后也变成了一道莫名的暗示,段元棋明知季枝宜只是想要将水杯倒干净,思绪却不可避免地朝着一些晦涩的记忆飘了过去。
他听见宋凭的脚步声,然后就是对方清朗的嗓音。
宋凭隔着岛台站在了季枝宜的面前,瘦高的影子投落到后者那双细白的手上,留下一片辨不明的暗影。
“我自己拿就好了,哥哥去挑电影吧。”
段元棋骗宋凭说季枝宜邀请他再看一遍上回没能看清的电影,对方没有任何怀疑地接受了,在这个前者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夜晚,临时充当两人之间的缓和剂。
“我和你一起去。”
段元棋没有料到宋凭会这样直白地将他胡编的借口说出来,不等季枝宜有所反应,他便先一步捉住了后者搁在桌沿上的手腕,略显强势地带着对方走进了通往卧室的转角。
“我和宋凭说你要请他看电影。”
季枝宜被困在门框与墙壁构筑的夹角里,段元棋的手挨着他的小臂越过去,搭在门把上,限制住了他想要开门退后的意图。
劳德代尔堡的初秋依旧是夏日的潮热,空调恒温在华氏72度,季枝宜却莫名认为窗外的热气已经穿透了砖墙与玻璃,同阴雨的沙沙声一道从缝隙中挤了进来。
他小心翼翼地深吸了一口气,略微抿起唇,绵长而谨慎地再将它呼出来。
木制的门框被指尖牢牢抵着,传递出相悖的抗拒,倒更像是季枝宜不自觉地试图以这样的方式将自己推向段元棋。
他不知所措地让左手往外挪了些,手背却意外地撞进了对方的掌心,引诱一般迟迟没有再将它收回去。
季枝宜抬眼去看段元棋的表情,少年已然开始转向成熟的五官隐秘地刻画出与年龄不相符的幽深,近似于隐忍,仿佛正对掐不灭的狂热进行的掩饰。
后者根本不去触碰季枝宜,克制地用一只手握紧住门把,另一只手则僵硬地垂在腿侧,若有若无地察觉到对方正与自己相触的温度。
季枝宜尚未换下先前穿在外套里的白衬衫。
但那两颗系到了最上端的纽扣却被解开了,露出左侧锁骨上方一小点夺目的红痣,牵着段元棋的视线从眼前移至鼻尖,再由鼻尖掉向颈窝。
“为什么要骗他?”季枝宜自然地握住了段元棋的手,凑上前,不明白似的,迟迟不肯将目光避开。
他原本应当只忧心段元棋的排斥会让他错失与段景卿再见的机会,可眼下,季枝宜倒又担心起自己会失去面前这副与段景卿极度肖似的皮囊。
他刻意地去轻吻段元棋的脸颊,星星点点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