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了季枝宜心情不佳,段元棋并没有再去多问什么。
两人安静地结束了用餐,离开餐厅时恰巧降下一阵雨,将他们隔在了中庭边的连廊下。
趁着这功夫,段元棋试探着开启了话题。
他伸手接了几滴雨,看水渍渐渐沾湿衣袖,恍惚间竟在季枝宜的眼中生出几分不合年龄的成熟。
“我觉得你该和宋凭说清楚。”
段元棋没有去看季枝宜,仅用语句指向后者,不像段景卿那样严肃地给出了提议。
“他以为你的心空着,谁够努力,谁就能抢占先机。”
他说着又停了下来,季枝宜不接话,期间就只剩下一道冗长的,屏蔽了雨声的空白。
即便最近和宋凭有些微妙的不愉快,可段元棋并不会真正将对方划进普通同学的范畴。
他们在来到这座城市之前便已然一同度过了无数个春秋。
相似的成长经历让两人拥有了几乎全然一致的善良与恶劣,段元棋一点都不意外宋凭会对季枝宜心动,甚至可以说,从他见到季枝宜的第一眼开始,这就成为了一种必然。
宋凭来得太晚,以至于变成了更久以前的段元棋,懵懵懂懂站在一扇虚掩的门外,看不见也得不到季枝宜早已交出去的心。
“等他过完生日吧。生日最该开心了……”
季枝宜很少这样明确地给出答案。
段元棋由此猜测到,对方大概也清楚,他人的情感永远无法真正作为填补。
他于是没再多说,借着季枝宜的余音结束了这个简短的话题,等到这阵雨将要过去,这才向对方靠近了,温和地碰了碰季枝宜的指尖。
“牵手吗?”
“牵吧。”
后者说着将右手放进了段元棋摊开的掌心。
少年已然描出了一副日益清晰的成年人的轮廓,就连手掌都变得更为宽厚有力。
和季枝宜第一次牵到段景卿的手时产生出的缥缈感不一样,常年运动的高中生从小臂处便传递出蓬勃而青春的力量。
它更像是笃定,给人一种被毫不动摇选择的错觉,又或者那根本就不是季枝宜的一厢情愿,段元棋原本就坚定而温柔。
——
两人在商场逛了一圈,直到临近晚餐,季枝宜才最终决定要买一件什么样的礼物送给宋凭。
他为一座由沾了浆液的绒线缠绕成的工艺品买了单。
纤巧的纯白色蝴蝶攀附着经绿松石雕刻而成的藤蔓,舒展开翅膀,零星停栖在没有叶片的枯枝上。
此刻的它们尚且保有着精心呵护下的美丽,但或许很快,这些都会在海滨湿润的季候中变得面目全非,成为某日终于被收进垃圾桶的无用线团。
就如同季枝宜隐约期望的那样,过了一生中特定的时间点,蹁跹的蝴蝶便成为被遗忘、发霉的老旧绒线。
无论是对这些蝴蝶,还是宋凭心中虚无的幻影。
想到这里,季枝宜又悄悄瞥了一眼段元棋。
他原本以为自己也会将同样的期望放到对方身上。
可是好奇怪。
他在这一秒,像是舍不得,也或许不甘心似的,忽然就不那么愿意当一只从段元棋的青春里掠过的白色蝴蝶了。
“段元棋。”
“小元。”
季枝宜起初认认真真地念完了段元棋的名字,可很快他又改口,换下了那种会让他想起‘段先生’的称呼,像初见,又向往常一样,绵绵地喊对方‘小元’。
“怎么了?”
段元棋提着购物袋走在稍靠前的位置,听见季枝宜叫他,他便很快停下来,垂眸去看身边的青年。
“……你们平时都会做些什么呢?”
段景卿叫他去接触更健康,更青春的情感,然而却并没有再给过丝毫指引。
季枝宜的人生从江城国际学校尖利的围栏内径直被送到段景卿的羽翼下,根本就来不及去学习如何像对方描述的那般生活。
他于是提出这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懵懂地看着段元棋的眼睛,等待这个总是在夏季突然出现的少年为自己带来未知的答案。
“平时?”
“嗯。”季枝宜点点头。
“上课、打球、补课、写作业、看比赛。”
“还有呢?”
段元棋的回答有些笼统了,哪怕他不说,季枝宜也知道劳德代尔堡的男孩们都会在平常做这些事。
在他还没有升入大学之前,校车也曾日复一日地载着他途经沿路的棕榈树,在烈日灼热的球场边,将刚结束了训练的队员们捎上。
他们愉快地交谈着,与过分安静的季枝宜无数次擦身而过,哪怕他的身边仍有空位。
或许这个异国男孩清冶的五官足够让众人在初见时为他分出额外的注意,但并没有人真正愿意付诸行动去邀请一个天然透露出了抗拒的陌生人。
季枝宜就这样在静默中度过了七年,满心满眼地装着段景卿,试图去变成对方可能会喜欢的样子,也一再向对方捧出自己的一颗心。
他好像在这样一段盲目的时间里遗忘了自己的人生,直到段景卿将他推开,提点似的告知他,世界上还有像他这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