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官贵人们的勾心斗角,底下的平民百姓自然是不知。
秀秀坐在院中,拿着针线缝补衣裳,阳光正暖,照得她险些睁不开眼睛。
她手顿了一下,发现针眼穿不进去,揉了下眼睛,又试了好几遍,还是不成。
秀秀放下针线,抬头望向远处的篱笆,又将手掌伸直,将视线移到上头,捂住一只眼睛,半晌,终于将手放下来。
她好像有些看不清了。
前段时间她没日没夜地做活,终究是累着了眼睛。
秀秀呆坐了一会儿,起身回屋,掏出怀中的玉佩看了会儿,倒在榻上。
她望着墙面,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觉得舌尖无端发苦。
若是爹爹和娘亲在就好了,他们会告诉她到底该怎么办。
可是他们已经走了很久了,并且永远不可能再回来,所以无论发生什么,都只能她一个人面对。
秀秀起身,洗了把脸,做顿饭的功夫,崔道之回来了。
秀秀听见脚步声,切菜的手下意识一顿,片刻之后,才重新开始动作。
今日他应当不是休沐,却大中午的回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她回头,只见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那几只饿着的鸡在寻食吃。
他应当是回屋去了。
秀秀敛眸,往锅里添了一把青菜。
没关系,秀秀深呼一口气,努力叫自己不那么沮丧。
从前只她自己一个人过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不都挺过来了么,没什么可怕的,再说如今再没有什么孙家来祸害她,她也不必再日夜担惊受怕。
若崔道之不要自己,从这里搬走,去找薛姑娘,她也没好伤心的,他不在,她也乐得清闲,说不定能过得更好。
爹爹说过,做人,就要开心才对,像那种成日里伤心难过的日子,她才不要过。
秀秀洗了手,拍拍自己的脸颊,映着水缸将耳边垂下的一缕发丝塞进耳后,收拾妥当之后,才端着饭碗出去,今日做的是鸡汤面,特意给自己补充体力用的。
“二哥哥,吃饭了——”
崔道之正在里头换衣裳,闻言,动作一顿,微皱了眉头。
这些日子,他与薛崇明交好,从他那里套出不少的话来。
长安局势多变,大皇子与七皇子储位之争已经被摆在了明面上,如今大皇子式微,七皇子凭借王贵妃在朝中名望日盛,虽然只有十岁,请求立他为储君的折子却如雪花般不断出现在御案上。
然而在这样的关键时刻,陛下却一直不表态,反而将薛崇明调回长安。
他的父亲,皇帝的恩师薛太傅,生前可是大皇子的拥护者。
皇后无子,同为妃嫔之子,按长幼尊卑,对朝局来说,自然大皇子即位更稳妥。
陛下究竟什么意思,想必朝堂之上的人都不傻,看得明白。
除开此事,北戎近日也有异动,朝廷势必要派将领到前线去,可如今朝廷上尽是王家与齐家的人,都是些钻营权术之辈,有作战能力的人少之又少……
崔道之眯眼。
他知道,自己等的机会就要来了。
然而在他走之前,他还有一件要紧的事要查清,否则难祭父兄在天之灵。
这丫头每日盯着自己,多少是个麻烦。
崔道之将衣裳换上,打开了门。
秀秀见他开门,后退一步,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见他目光比往日冷漠许多,不禁愣了愣,心底忍不住涌起一股难言的酸涩。
二哥哥他……原来这样不喜欢自己,她从前竟没有注意到。
秀秀将那股酸涩压下去,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将面端进去。
“……二哥哥,吃饭了。”
说完,不再多言,就要出去,却被崔道之叫住:“你可还有什么亲人?”
秀秀不知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道:“没有了,爹娘去后,就只有我自己了。”
她怕崔道之以为自己在装可怜,连忙笑起来:“二哥哥,我……我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的,若你喜欢薛姑娘,我也会祝福你们的,你和她……”
秀秀两只手在身后攥着,努力压下喉中的哽咽,叫自己笑得真心实意一些:“你们很配,我从前说的那些话都是小孩子玩笑,你别当真。”
崔道之却对她的这些话没什么兴趣的模样,微皱着眉头,不知怎么的就问:“你父亲姓什么?”
秀秀一愣,下意识道:“自然姓陈。”
崔道之:“这一带有没有姓宋的?”
秀秀摇头:“没有……二哥哥,你是要找人么?”
崔道之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眉头,像是在思索什么,没有吭声。
秀秀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祝福他跟薛姑娘,他却像完全没听到一般,只问些叫她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是要帮衙门查案么?还是在找认识的朋友?
秀秀正想着,忽听外头一阵乱糟糟响动,却是薛昭音来了。
这是她自回到薛崇明身边后头一回过来。
秀秀看着她被身后仆从簇拥着过来,头上步摇轻轻摇晃,上头的珍珠、玛瑙在阳光照耀下发出耀眼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