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月瑶的花船上出来,春妈妈深吸了一口气,来时凝重的神色轻松了不少。
这件事从月瑶答应开始便已经成了一半了,为姜四小姐办事……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没那么容易。
姜四小姐让她做的事不会容易,可……却都是努力一番就能够做到的事。不似那位远在江南道的杨老夫人,想那位杨老夫人每每异想天开的想法,春妈妈便忍不住咋舌:要求倒是高的很,嘴巴一张,最麻烦的事全推到下头人身上去做,反而是杨老夫人自己,摊上的都是最简单的事。若不是有姜四小姐帮忙,就那位杨老夫人的要求,哪个能满足的?
春妈妈一路腹诽着,离开了渭水河畔,脚下一拐,进了长安大街。
长安城的大街繁华热闹,比起宝陵节日时的大街更要繁华几分。
不过好在大街修的宽敞,正中三辆马车并排穿行,两边还能供得行人走动。
春妈妈跟着行人缓缓向前走着,边走边好奇的打量着路途之上的行人。
大街上熙熙攘攘,行于其中的人或锦衣华服、或衣衫褴褛,不同权势,不同富贵阶层的人在这里自由出入与交汇。
不止穿着阶层不同,就连人也明显不尽是汉人,一眼望去,墨发黑眼,纯粹的中原汉人不过占了六七成的样子,剩余的三四成皆是来自于异域外邦。
八方来朝,容纳万方。初初进城时的感慨在这一刻面对满大街的人潮时,春妈妈更有种直击心扉的感觉。
平生不来一回长安城,确实可惜的很。
正好奇看着,正在朝前涌动的人潮却是缓缓停了下来。
这不是她的错觉,春妈妈看向大街正中并排穿行的三辆马车,那几辆马车的外表装饰极其考究,连外头赶车的车夫都衣衫整洁。敢在权贵富庶遍地的长安大街正中穿行,不惧撞了伤了人的,自是来自权贵之族。
虽说来长安也未多久,可……春妈妈觉得这日日出门得见,大街上随便一眼就能看到好几个权贵,看久了以致她都快忘了“权贵”二字怎么写了。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又不是生了三头六臂的精怪!顶多就是生的美丑不同,有些人生的特别好看而已。
春妈妈随着缓缓停下的人潮一同停了下来,心里才腹诽到“有些人生的特别好看而已”,下一刻,便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到了心里腹诽的“生的特别好看而已”的人。
日光下,一身即便落到这满街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也分外显眼的烟粉色男子长袍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春妈妈开的是青楼,虽做的不是什么正经生意,可到底是做的取悦他人的生意,这肚子里的墨水兴许除了那一两首不正经的诗词之外别的也无了,可这看美、识美、鉴美的本事还是有的。毕竟开青楼的,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是不要开了。
便是因为懂上一些,在满大街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骤然看到一件烟粉色的长袍时,他才格外诧异。
世界千色自有自不同的美,粉色当然也是如此,单拎出来看美的娇艳欲滴。
可穿衣这门学问细究起来其实也尤为讲究。美的如此娇艳欲滴,恍若三月初开的桃花一般的烟粉色是寻常人能驾驭的住的么?
衣服再美也是衣服,是要穿在身上衬托人的颜色的。衣服本身太美,会盖过了人本身的风头,衬的人不如衣,反而落了下乘。
不过这些道理虽然说出来讲究,可于人的眼睛而言却是一眼便能察觉出来的。
毕竟好看还是不好看这种事大家都是懂的。
烟粉色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并不算多见,便是有,也多是出现在女子身上的,甚至连女子也不是每个人都穿的好看的。
可眼下,这件美的娇艳欲滴的烟粉色长袍却是一件不折不扣的男子长袍。
衣服这般美,美的人群中一眼就能看见,若是人比不上衣服的美,那也不奇怪。这样的情形大街上其实随处可见,若只是如此,多数人便也只看看便罢了,能引得朝前涌动的人潮暂缓的,春妈妈看着日光下那张衬的仿佛满大街的俊才都黯然失色的脸,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一张脸完全的压住了那件烟粉色长袍的美,素日里那张本就带了几分奢靡艳丽的脸,不知是不是因为有了身上那件烟粉色长袍的娇艳衬托,反而褪去了几分艳丽,眼尾那颗朱砂痣也莫名的多了几分清冷的味道,日光下恍似谪仙。
原本以为这世子爷的脸做做人世件的权贵王侯合适,那截然不同的谪仙是全然不合适的,可眼下的事实却着实打了她的脸。
春妈妈下意识的晃着从月瑶那里顺来的团扇,跟着大家一起看着他。
美人如斯,似雨后澄澈如洗的天空,出现在眼前时,整个世间都明亮了。
几日不见,这位安国公世子爷长的越发好了。
引发人群暂缓的美人本人似是根本没有察觉到什么,又或者是自小长着这张脸,对被围观这种事早已习惯了。
此刻他所做的也半点同那张“美人如斯”的脸不搭边,正背对着手,缓缓踱着步,跟在前头一个四十上下,蓄了须的中年男子身后走着。
平心而论,那男子虽人到中年,可那张脸却还是生的相当不错的。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