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2年,伦敦,隆冬。
接连下了几日小雨,今日终于放晴,花园里枝叶都湿漉漉地垂着头。白兰芝拿了一本,来到花园玻璃花房,坐在沙发椅上,静静地翻看。
没过多久,艾诺走了进来。艾诺是她和埃里克第一个孩子,本来她还打算要一个女儿,但埃里克见她分娩时那样痛苦,说什么也不同意她继续怀孕,还专门去咨询了福尔摩斯有效避孕方式。两个大男人,坐在会客厅,神色严肃地探讨着古往今来避孕方式,分析其是否安全、干净、有效。白兰芝在旁边听着,脸都红透了,心里却非常甜蜜。
今年艾诺刚满七岁,但看他表情和身高,完全不像一个七岁小孩。他五官继承了白兰芝清丽秀美,骨相则像埃里克一样冷峻凌厉。七岁小孩,脸颊多少会带点肉感,艾诺却眉骨突出,轮廓分明,小大人般不苟言笑。
白兰芝看向他,见他模仿埃里克穿衣风格,穿着厚重黑色大衣、条纹马甲和白衬衫,严肃而规矩地系着领带,忍不住笑了:“课上完了?”
艾诺双手插兜,眼神、姿势和他父亲一模一样:“海曼小姐被我辞退了。”
白兰芝诧异:“为什么?她哪里不好吗?”
艾诺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很好,但她已经没什么能教我了。”
“……海曼小姐可是牛津大学高材生。”
“她知识确实渊博,”艾诺神色淡然,“但我也不差。”
这口气,简直跟他父亲一个样。白兰芝忍住笑意,想了想说道:“好吧,等你父亲回来,我跟他商量一下,怎么安排你家庭教师。”
听见“父亲”,艾诺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个小动作没逃过白兰芝眼睛,她有些无奈,不知为什么,从去年开始,艾诺就不再亲近埃里克,每次和埃里克说话,都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客气。
白兰芝头疼不已,她看得出来,艾诺其实非常崇拜埃里克,从他刻意模仿埃里克穿着打扮、神情站姿就看得出来,埃里克不在家时,他甚至还会在书房钢琴前,怔怔地坐上一两个小时。但真让他和埃里克正常地相处一会儿,他又十分抗拒。
去年,白兰芝还能勉强明白他心里想法,但随着他学识和见识增长,现在,白兰芝是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了……
她揉了揉眉心:“你不想见到父亲?”
艾诺愣了一下,毕竟还是个孩子,并不懂得如何掩饰一瞬间情绪:“……没有。”
“你跟他吵架了?”
“没有。”艾诺思考了一下,“是他不想见到我。”
白兰芝迷惑地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他很爱你呀。”
“他爱我,是因为我是你儿子。”艾诺口气冷静地叙述道,“不知母亲是否读过弗洛伊德著作,在我这个年纪,通常会有恋.母情结,视母亲为所有物,将父亲视为争夺母亲竞争对手。很显然,我和他现在正处于竞争关系中。没有竞争对手会互相喜欢并和睦相处,父子也一样。”
白兰芝被他说得一阵哑然:“……我觉得可能是你想太多。”
艾诺直视她眼睛:“假如我是个女孩,也会和你形成竞争关系,去争夺父亲宠爱。很正常现象,母亲不必担心,我自己能处理。”
儿子看得比她还要通透,想法比她还要理智,弄得她挺不好意思。她微赧地摸摸他脑袋:“你很有主见,但书上理论和现实生活还是有不少差别,你要努力分辨,多跟你父亲沟通,”想起他那套“竞争关系”说辞,她头疼地摇摇头,柔声说道,“你父亲很爱你,他小时候受过很多磨难,不太懂得如何去表达感情,并不是拿你当竞争对手……你才多大呀。”
在艾诺心中,母亲确实是他所有物,或者说,父子二人都视白兰芝为所有物。在这个家里,谁能彻底地占有白兰芝,谁就处于地位最顶端。埃里克没有教他这些,却在无形之中,令他领悟了这种攻城略地本能。
艾诺眯着眼,低声回答:“我不小了,母亲。”他顿了顿,继续说,“我比他年轻,比他聪明,又是您亲生骨肉,和您关系比他不知密切多少倍,他感到危机,觉得我是竞争对手很正常。”
白兰芝:“……”
白兰芝无语了片刻:“好啦,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父亲。晚上他回家吃饭,不准给他脸色看!”
艾诺满脸不情不愿,低低地“嗯”了一声。
——
晚餐时间,埃里克却没有准时到家。
艾诺冷着一张小脸,肩背挺得笔直,握刀叉姿势标准而优雅,却久久没能等到父亲“检验”,不禁有些焦躁。
直到晚餐结束,父亲都没有出现在餐桌上。他垂下头,拿起膝上餐巾擦了擦嘴唇,正准备起身离开,这时,一个高大而修长身影走了进来。
埃里克回来了。
他看一眼艾诺,脱下大衣递给仆人,动作行云流水,周身散发着养尊处优强势气息。艾诺心想,什么小时候受过很多磨难,肯定是母亲编出来骗小孩谎话。他看过福尔摩斯关于“演绎法”文章,如果不是久居高位,父亲根本不可能拥有这样强大气势。
“听说你辞退了海曼小姐。”埃里克在他对面坐下,摊开餐巾,随意地铺在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