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中楼阁并不算小,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在白鹿学宫的一段时间,纪玉棠已经学会了与“未婚妻”和平共处,往来间“相敬如冰”。
海上风波激荡,越是往海域深处去,越显得不平静。纪玉棠只坐在舟舱中清修,借助天地元炁炼成龙鳞甲,但是李净玉却总是出了舟舱,与同行的海客往来。这一日她持着一柄不知道哪位道友赠送的羽扇慢悠悠地入了舟舱中,纪玉棠没忍住心中的浮躁,抬眸望了李净玉一眼。
李净玉察觉到纪玉棠的眸光,朝着她盈盈一笑道:“怎么了?是行功有问题了么?舟上有很多道友,出门与他们论道,或许可以收获一二。”
纪玉棠对上了李净玉的笑脸,忙不迭收回了目光,她淡淡道:“我身体的情况与旁人不同。”
李净玉笑道:“可道终归为一,不管是何种方式,都会殊途同归。再说了,你观想的道德天书,属于太上一脉的经文,与旁人往来总会有所收获的。”
纪玉棠抿了抿唇,没有吭声。近段时间在修持化龙经的时候,她察觉到这本道书与天地之间的牵系了,可求道求得是超脱,并非是泯灭自我意识,与天地归于混一。要想削去这些承负,最终还是要转向气道的。但是气道的功法大多是要修法力的,她所看过的经文中只有《道德天书》与自身契合。在修炼的过程中,她同样观想了那本悬于神龙上方的天书,果真承负一起,便被无形的力量削去。
或许该与“未婚妻”说得那样,出门去论道?正当纪玉棠脑海中浮现这个念头时,一道清润的、略有几分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冉师妹,你有东西落下了。”
李净玉从容地转身,舟舱之门尚未合拢,她伸手接过书册的时候,那说话之人的面庞也落入了抬眸的纪玉棠眼中。
青年道人身着蓝白色的道袍,头戴莲花冠,山庭月角,姿仪英秀,唇红齿白,目若点漆。这人是太元道宫的嫡传秦若水!也是昔日带走冉孤竹的人!纪玉棠瞳孔骤然一缩,连呼吸都在此刻静止了一瞬。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她,送完了东西之后便转身离去。可纪玉棠的心境并没有因为秦若水的离去而归于平静,反而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竟然也在,那为什么之前没有现身?“未婚妻”为什么不去找秦若水,而是非要赖在自己身边?他们是不是还有什么图谋?想要等待着她放松警惕的时候再刺她一刀么?纪玉棠心乱如麻,眼眸中浮现了一抹阴郁之色。她对“未婚妻”的观感一直是矛盾的,毕竟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形象彻底割裂了。可是秦若水的出现,在她的耳边敲响了警钟——她差点就要陷入罗网中而不自知了。
“纪道友?纪玉棠?”李净玉温柔的声音传入了耳中。
纪玉棠回过神来,笼在了袖中的手攥成了拳,她眼中飞快地掠过了一抹恼恨,旋即又平静了下来。她微微仰起头,对上了那虚假的关切眼神,微微一笑道:“李道友说得对。”
李净玉困惑地望了纪玉棠一眼,总觉得此刻的她跟之前有些不像,等到她主动开口与自己谈《道德天书》的感悟时,那种感觉越发强烈。可始终想不出个原因,最后只当她是想通了,很快便将这点儿困惑抛到了脑后去。
舟舱外。
秦若水其实瞧见了纪玉棠,也认出了她,不过碍于两人之间的关系,他没有主动打招呼。不过这会儿他有些困惑,冉师妹不是最不喜欢纪家的大小姐么?怎么这会儿同她走到了一起去,还有说有笑?她们是一起出海的?
自登上海舟之后,秦若水一直在舟舱中闭关修持,根本不关心外头发生的事情,连有条恶蛟撞上了海舟也是听同行的师妹说的,自然更是不可能清楚李净玉的事儿。
“师兄?”一道清泠的声音响起,秦若水回过神,转头便望见了自己师妹赵和尘。他掩住了眉宇间的困惑之色,温声笑道,“师妹,你怎么过来了。”
这不是怕你留在隔壁舟舱吗?赵和尘心中暗忖道。她这个师兄只知道修炼,一点儿分寸都没有。当初带着冉孤竹出来,惹了好一大通麻烦,最后还是师长出面摆平的,当然师兄他自己也没少被罚。赵和尘与冉孤竹碰面的次数不多,可心中直接给她盖上了“祸水”两个字。“东西都送回去了么?”赵和尘问道。
秦若水点头道:“送过去了。”
赵和尘轻轻嗯了一声,又道:“冉师妹修持的北斗之法,没想到她对其他门类的道法也了解得那么透彻。”
秦若水笑道:“毕竟是那位师叔的女儿。”说到了这里,他的面色又是一僵。那位师叔堕魔之后可成为了三宫的禁忌。与赵和尘对视了一眼后,他又转了个话题道:“冉师妹是与纪家的那位一道出海的。”
赵和尘闻言讶异地一挑眉,她听过冉孤竹说纪玉棠的坏话,说她是个废人的。散灵之体不能得道,天生道心也是浪费。其实冉师妹有句话还是有道理,仙凡有别,人世短短几十年,怎么可能是他们所求?“可能是遵从父母的命令吧。”赵和尘应道,不过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不大相信。如果冉孤竹真是个听话的,怎么会干出那样的事情?
赵和尘想了一会儿,又道:“说起来,师兄你有问出来冉师妹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