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生涯里并不少见,每次都预兆着会有大事发生,这次也不可能例外。
林霜虎躬身道:“我出去看看。”
不一会,他匆忙赶回来,脸色凝重无比,道:“东宫称梁秀叛逆,正带兵攻打台城!”
“什么?”
安子道惊怒交加,噗的吐出一口鲜血,被林霜虎抱在怀里,厉声道:“太医,宣太医!”
“我没事!”安子道一把推开林霜虎,坐起身子,抹去嘴角的血迹,目光变得沉静如山,道:“好!逆子有这等魄力,倒也不愧我安氏子孙!”
他毕竟久经战阵,三次北伐,见惯了大场面,被太子举兵造反激起了这些年逐渐磨灭的雄心,道:“取我甲胄来”
林霜虎哀声劝道:“主上保重龙体,太子只有五千兵力,不足为虑,台城有左右卫守着,断不至于有凶险。”
安子道摇头道:“若不是僧主神通妙法,数月前我的身子就已经不行了。原想着再撑上一年半载,解决好太子的问题,可谁知天不假时,这逆子…咳,咳,竟敢公然反叛……”
安子道已近风烛残年,身体和精力都远不及以前,偶尔唇角溢出口水而不自知,昏昏嗜睡,眼花耳聋,可国事交给太子又不放心,勉强撑着,终至大病不起。三月不朝,内外不安,为了维持朝野大局,安子道毅然让竺道融使了佛门秘术,强行续命,表面上看似乎无恙,甚至可比盛年时,其实这是以燃烧剩余寿命为代价,换来的短暂清明,以求这个强大的帝国平稳过度到下一个君王时代。
只是可惜,在他即将废黜太子、另立新君的时候,肘腋生变!
林霜虎轻轻拍背,为安子道顺着气,道:“太子定是受人挑拨,才行此大逆不道之举,等宿卫擒下他,审问清楚便是,主上且莫为这等小事伤了龙体。”
正在这时,竺道融忽的站了起来,遥望着东北方向,道:“孙冠来了!”
孙冠!
安子道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道:“僧主如何得知?”
“这是我和他的宿命!”竺道融转身望着安子道,目光里透着几分感恩、几分忧虑,却终究化成了放下所有的淡然,双手合什,微微弯腰,道:“孙冠在本无寺等我!主上……多多保重!”
谁都知道,竺道融此去,未必能够活着回来。南北两朝,三位大宗师,不管元光也好,竺道融也罢,天下人都理所当然的认为孙冠应该居于首位。这不是臆测,也不是偏爱,而是多年来天师孙冠打出来的赫赫威名。
安子道和竺道融相交数十年,朝夕相处,言听计从,可以说君臣之情比父子和师徒还要亲近许多。此时骤然听闻他要去和孙冠决战,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从御案后走到竺道融跟前,殷切的眼神透着关心,道:“僧主,不要去……”
竺道融笑道:“主上可是觉得我并无胜算?”
安子道虽不通武功,可也明白临敌之际,最忌缺乏信心,忙道:“僧主的修为岂是孙冠可比?然而孟子云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你贵为天下僧主,自不必和孙冠那乡野村夫争武道短长。他若随太子谋逆,国法在前,大宗师又如何?中军数十万,就是一百个孙冠也斩了首级,为以武乱禁者诫!”
竺道融再宣佛号,道:“主上之心,我已尽知,然此战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孙冠选的好时机,我若不去,他必定会来台城,那时交手,对主上威胁太大。与其将战场放在宫内,还不如放在寺里。我若胜了,万事自安,可我若败了,也至少让孙冠不会成为左右此间战局的变数!”
他说的句句在理,孙冠果真选择的好时机,竺道融是不得不去。不然的话,两位大宗师交手的破坏力,谁也无法阻止,尤其皇帝在侧,乱兵又在攻城,宿卫不可能全神贯注的防备孙冠,威胁实在太大。
竺道融刚刚离开,又有人来报,沈穆之大军攻城,夜深不知凡几,粗略估算不下于五万之众。西华门已失,和东华门入城的太子合兵一处,正直奔太极殿。
安子道突兀望向萧勋奇,眼眸冷的仿佛冻住了岁月,道:“太子造反,还当他是突如其来,司隶府来不及探查。可沈穆之带五万兵入京,从吴兴到金陵,数百里水路,多大的动静,你堂堂司隶校尉竟然一无所知?”
从入殿之后,除非皇帝问话,从来不发一言的萧勋奇终于抬起了垂着的头,清俊的脸庞平静的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他缓缓站起,叹了口气,道:“守奴,你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