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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之后,元沐兰一直住在魏国使团的船上,没有去金陵,也没有见徐佑。
等到议和成功,她率使团回到邺都,到台城递交了议和书。
当天议和内容传了出去,
满朝哗然。
不少人纷纷上书,要朝廷征兵扩军,和楚国决一死战,甚至有官员撞死在宫门前的神龙石阙上,以示鲜卑人的不屈和傲骨。
他们没有醒来,还继续沉迷在北魏的强大里无法自拔;他们不愿承认经过这十几年的此消彼长,楚国的整体国力已超越了魏国,并且在拉大距离;
他们看不见未来。
他们只知道鲜卑人的马蹄践踏了北国百年,靠着铁甲和弓弩,纵横四海无敌。
可是,美人会老,英雄会死,再强盛的民族也总会有虚弱不堪的那一天。
而那一天,即将到来!
元瑜强撑病体,被侍卫抬着上朝,发表讲话,稳定人心,并宣布大魏臣民必须遵守议和条款,然后带头捐出内库的金银钱帛,用于支付赔款。
翌日,又下旨令众多贵族和门阀依品阶捐献田谷马匹牛羊等,有人不满,私下和人腹诽了几句,被侯官曹察知,元瑜竟诛灭了对方九族。
疾病缠身的痛苦,壮志未酬的遗憾,兵败如山倒的压力,以及来自楚魏和谈造成的精神上的羞辱,让元瑜变得愈发的多疑且残虐。
这样疯狂的杀戮暂时压制了朝中反对的声音,可也激起更多人的不满,暗地里各种矛盾在疯狂的堆积。
邺都像是装满了黑天雷的巨桶,飞来一点火星,就会炸的粉碎。
只是谁也不知道,究竟这点火星,会从哪里飞来?
“常侍,我们该怎么办?眼看太子起复无望,二兄就要从监国变成太子,只等着父皇龙驭宾天……我哪里还有机会,没机会了……”
五殿下元克近来心情大坏,元瑜的病自彭城之战后越来越重,朝政几乎交给了二殿下元敦全权打理,连邺都的乞丐也知道过不了多久,元敦会荣升太子,然后继承皇位,成为大魏之主。
密室之内,何濡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道:“不到最后一刻,胜负未知,殿下稍安勿躁。”
他看向王良策,道:“崔伯余任总编纂的《国史》,前不久刚撰写完成,你看过全卷了吗?”
王良策点点头,道:“这还是五殿下去找二殿下说情,我才提前从著作令史闵彪手里拿到了全卷。”
“找到什么问题了吗?”
“没什么大问题,若非说有瑕疵,也就是将鲜卑族早期的某些风俗习惯记录下来,没用曲笔避讳,写的太直白了……”
王良策不以为意,道:“我听闻,当初主上让崔伯余接手《国史》编纂时,曾强调一定要秉笔直书,关乎朝廷起居国家得失等方面多依据事实,符合编史的大体,没违制逾矩之处。”
何濡的目光满是戏谑,笑道:“连你都觉得他写的太直白,那些被他整的怨声载道的鲜卑人,会不会觉得悲愤填膺呢?”
王良策一愣。
何濡又说道:“我在江东时,听徐佑评价崔伯余:善于谋国,不善谋身。他的死因,就在这八字之中。”
元克惊道:“崔伯余?他现在位极人臣,冀州的汉姓门阀皆是臂助,势力之大,无人可及,怎么可能会死?”
“月满则亏,这是天地之道,谁也无法违背。“何濡道:“康静死后,崔伯余专擅朝权,目无余子,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说,坊间甚至传唱‘元与崔,共天下’的谶谣……骄傲自满,正是他的取死之道。”
“崔伯余是很厉害,没人杀的死他,能杀死他的,只有他自己!”
“良策,接下来你依计行事。殿下,要对付元敦,必须先除掉崔伯余。而杀他的唯一机会,就是《国史》,你要配合良策,在鲜卑贵族里煽风点火,造出声势……”
“嗯!”元克露出破釜沉舟的凶光,道:“我知道,胜负在此一举,拼了!”
过了两天,王良策约著作令史闵彪饮酒,大夸特夸《国史》撰写的好,有司马迁班固之风采,不虚美不隐恶,堪称东汉以来第一史……
闵彪被夸的晕头转向,心里也颇为自得,几杯酒下肚,听王良策道:“良史只存于宫中,由皇族览阅,仿若明珠暗投,衣锦不能还乡,可惜可叹!”
“是啊,这话说我心坎里了!”闵彪双手击掌,大有知己之感,道:“前些时日,我劝尚书令,将《国史》刻在石碑上,立在通衢要道,供世人欣赏品鉴,岂不快哉?”
“若当真如此,我要准备十斛酒,日夜流连忘返了……”
“哎,尚书令认为这样做耗时耗工,所费太大,还在犹豫……不过,我看他近来心思略有松动,当是有机会的。谁想彭城大败,又要赔偿江东岛夷这么多钱物,估计是彻底没指望了。”
王良策道:“也是,国家危难时,一切从简……这样吧,不如多印一些,赠与百官和贵戚,至少也得让他们知道尚书令和闵兄耗费的心血……”
闵彪喜道:“妙!”
王良策趁机道:“你去说服尚书令,我请五殿下去说服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