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落山了,屋里暗了下来。
纪小萱埋着头一动不动,她实在是太累了。院里传来了一阵响动,一股饭菜的香味飘了进来。
“姐,开饭啦!”
小秋妹妹“嗒嗒嗒”地跑进来,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她不想动弹,可肚子却“咕噜咕噜”直叫。干农活体力消耗太大饿得也特别快,不吃点东西只怕晚上撑不住。
“姐,快起来呀!”
在小秋妹妹的催促下,纪小萱勉强爬了起来。她的脚一着地就像踩在了棉花上,只好扶着墙一步一步地挪到了院里。
纪文海见闺女累成这样不知说啥才好?这情景跟他当初下地时一模一样,可咬咬牙也就挺过来了。大哥见了也呵呵直笑,心知这一关必须得过,就给妹妹鼓着劲儿。
“小萱,只要头三天熬过去就好了……”
“嗯……”纪小萱点着头,可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论起干农活,她跟其他姑娘比起来可就差远了,挣的工分也最少。像今天收油菜,分给她的那几垄地还是秀娥姐姐搭了把手才弄完的。这算是轻简活,如果去挖沟锄地或抢收麦子指不定会闹出啥笑话呢!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她可不想继续下去,即便削尖了脑袋也要离开农村。
说话间,饭桌已经摆好了。玉米面糊糊端了上来,黄澄澄地冒着热气。一家人打圈围着坐下来,气氛顿时热闹起来。
纪小萱见到了二弟,他叫晓晖,今年十三了,读初中一年级学习成绩很好。他长得像大哥,不过人却很腼腆,跟大哥和三弟的性子截然相反。爹说话时,他只是静静地听着,是家里最安静的一位。
算下来她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外加上一个妹妹,真是一大家子人啊!放在后世连想都不敢想,可现在却是真实地存在着。
她有些欢喜又有些不安。在农村兄弟姊妹们多,就意味着家庭负担很重。过不了两年大哥就该娶媳妇了,届时会有一笔很大的开销。而两个弟弟能考上学固然很好,如果考不上就被农村户口牢牢地拴住了,到时候家里的担子可不轻啊。
不知怎的,纪小萱不由得操起心来。她想,这恐怕就是割不断的血缘关系吧?
放下碗筷,娘让小萱歇着自己去灶屋收拾去了。
纪文海穿着背心坐在马扎上,一边摇着蒲扇一边跟孩子们聊天。他提到了一件事,引起了纪小萱的注意。
他说:“今儿放学后在校门口碰到了老支书,说公社那边发了通知,夏季征兵工作已经开始了,让咱写几幅标语口号宣传一下。还说这一批不但招男兵还招女兵,要求初中以上文化程度,能唱会跳的还可以放宽条件……”
“爹,您是说要招女兵?”纪小萱立马瞪大了眼睛。
她明白这是一个机会。她可是正儿八经地初中毕业生,年龄也合适。再说她还有特长,她嗓子好,唱起歌来特别好听还能飙高音,如果通过了选拔可就一步登天了。要知道,在七八十年代部队文工团可是顶顶有名的,不但福利待遇好还有津贴补助,如果能提干这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想到这里,她不禁兴奋起来,就试着问道:“爹,要不我去报个名?”
“萱子,这个……”纪文海瞅着闺女有些为难。
在农村每季“征兵”都要抢破了头,更何况是招女兵?那可是“百里挑一”要求甚严,仅有的几个名额还不够县里分的,哪轮得到下面?再说他家情况比较特殊,晓光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吗?好端端地就被刷了下来,还让孩子难受了好一阵。
“爹,我想试试,您去跟老支书说说呗?到时候让队里给开一封介绍信……”纪小萱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萱子,你再想想……”纪文海不报啥希望,也不想闺女再受到打击,更不想让村里人看笑话。
“爹,求您了,我真地想去试试……”纪小萱态度十分坚决。
她想,无论如何都要搏一把,即便有政审那一关也要闯一闯。不是说只要足够优秀,就能放宽条件吗?不试一试咋知道啊?
“呃,那好吧……”
纪文海勉强答应下来,说明儿再去打听一下,看看女兵报名啥时候开始?如果要去县里,他就亲自送她过去。
纪晓光本想劝劝妹妹,可见妹妹正在兴头上也不好打击她的积极性,就把话咽了回去。可一想到那年春天他被人顶掉了,就心疼难忍。
这天晚上,纪小萱跟妹妹躺在西间里。
小丫头一挨着凉席就睡了过去,可她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说不出心里是啥滋味?
莫名来到了这里却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任谁也想不到她被人算计了吧?后世那边情况怎样?订婚仪式取消了吧?启文会很失望吧?还有妈妈指不定会怎么伤心难过呢?
她想回去,可一时半会地却很难。她告诫自己绝不能气馁,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牢牢抓住。而当务之急,是把眼前的日子过好。
太阳升起来了。
一缕阳光透过窗棂子投射进来,洒下了一道道光影。纪小萱一觉醒来,看到竹篾子扎成的简易顶棚,还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