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衍久久地沉默不语。
…
晚上七点半前，乔荔带着乔茵紧赶慢赶地来到了镇上。
虽然没迟到，但她没想到的是，放映点的空地上已经聚集了很多村民，都是附近几个村来的。
盛景年先到场，霸占了前面的位置，一看到她就朝她招手，示意她过来。
等姐妹俩坐下后，他拿出一袋水果糖，冲着两人灿烂一笑，“吃吗？很甜的。”
“哇！是糖，谢谢大哥哥！”乔茵兴高采烈地接了一颗。
今晚她不但可以看电影，还能吃到梦寐以求的水果糖。昨天姐带回来的那个叫什么……巧克力的东西也很好吃，听说也是这个大哥哥给的，对他的好感顿时拉满。
盛景年又递给乔荔一颗糖，她冲他笑了笑，“谢谢，这糖挺贵的吧，让你破费了。”
盛景年心情很好，“不要紧，你们喜欢吃就好。”
村民们都是带着马扎或是小板凳过来的，陆陆续续坐下，一眼望过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起码一两百号人。
放映员已经支起了两三米的白色大幕布，胶皮放映机投送出一道光束，覆盖着整个荧幕。
两个转盘一转，胶片上的影像就投射到荧幕上，电影开始了。
今晚放的是一部讲述三四十年代的战争片，黑白色调，不算好的制作，但一大群人还是看得津津有味。有些很小的孩子都不一定看得懂，也看得目不转睛的。
陆昭衍和铁牛来到这边时，发现前面的位置都被占满了，两人只能往后站。
“我说衍哥，你要来就早点儿，你看，都没位置了！站这么后面，咋看啊？”
铁牛左看右看，突然看到什么，眼睛一亮，灵活地爬上了旁边一户人家的房顶，也有不少人这么做，很多人家的屋顶上都坐了人。
陆昭衍没跟他一起，只是往侧边站，反正他过来的目的也不是看电影。
他个子高，从他的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乔荔的背影。
她跟乔茵坐在前排，乔茵在她右手边上，而她的左手边，是昨天那个年轻男人。
那人对电影也是心不在焉，时不时凑近乔荔，跟她说话，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然后，还给了她一袋东西。
借着昏暗的光线，陆昭衍好像看到是水果糖。
不便宜。
铁牛在人家房顶上冲他招手，“衍哥，上来啊，这儿看得很清楚！”
陆昭衍恍若未闻，仍旧定定地看着那个方向。一只手在裤兜里摸索着，摸到几张毛票。现在盖房子的工钱是日结，可也只有三块，能买什么？
就算买得起水果糖，可是买不了那么多肉，更……过不了日子。
铁牛见他心思不在电影上，而是在发呆，魂不守舍的。赶紧从屋顶上跳下来，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衍哥，你咋了，发啥呆呢？”
陆昭衍回过神，声音低沉，“我突然觉得，我太穷了。”
铁牛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间有这样的感慨，耸了耸肩说：“没法子啊，咱们就是地里刨食的农民。好在家里人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别丧气。”
陆昭衍垂下眸子，唇抿得紧紧的。
铁牛看着他沉默的神情，觉得他衍哥今天很奇怪，却又说不出来。
而陆昭衍远远地望着那金童玉女般的两人，第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自卑和无力，还有迷茫。
摘不掉的身份，洗不清的冤屈，看不到未来的日子……尤其是在看到那个城里来的男人时，他发现，自己跟他相比，什么都不是。好像又变回了那只见不得光的老鼠，连多看自己心上人一眼都是亵渎。
他真的配不上她。
铁牛没法镇定了，着急地问：“衍哥，你咋回事啊！你之前过得那么苦，我都没见你这么丧气的，是因为乔家那丫头？”
陆昭衍抬起眸子看他，“怎么挣钱？”
他目光灼灼，带着一抹强烈的迫切。
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铁牛被他给整懵了，难以置信道：“你问我？我要知道，我现在还需要窝在村里吗？早带我老娘进城过好日子了！”
陆昭衍再次沉默下去，攥紧了兜里的毛票。
铁牛拍拍他的肩，“衍哥，别想了。要没钱娶不上媳妇，咱们就一起打光棍算了，以后一块儿养老，互相帮衬着，也挺好的。”
他安慰了几句，忽然看到有人在卖瓜子之类的小零食，又说：“衍哥，既然来了，就好好看电影，别想些有的没的。你先看，我买点吃的回去给我老娘。”
陆昭衍站着没动，而坐在前面的盛景年无意间回头，看到站在人群边上的人，顿时就坐不住了。跟乔荔说去买点东西，就起身离座。
很快的，他就来到了陆昭衍身前，同样挺拔的身形挡住了他投向乔荔的视线。
陆昭衍脸色一沉，眼神冷冷地扫向他。
“我说，你在看什么？”盛景年也上下打量着他，眼里满是鄙夷和嘲讽，“买票了吗？就在这儿看。”
陆昭衍的手指攥得更紧，冷声道：“滚开。”
盛景年还是挡着他，继续讥讽，“不是说了你跟她没关系，又跑来看她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