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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度(1 / 3)

傅少泽预设了各种各样的开场白,都没有能派上用场。

不过他倒也并没有觉得如何挫败,仿佛总是这样的,他碰上虞梦婉的每件事,总是会往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他像是个努力试图抓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的少年,拼尽全力却总都是差一步,只能仰头望着那风筝越飞越远。

也是啊,她要走了。

而他并没有什么很好的理由去说服她留下来。

酒醒了几分,段凯文那厮的话听起来也似乎也都充满了扯淡的意味,什么霸王硬上弓,什么头发疼指甲黑的,没一句靠谱的,等他回来一定要好好揍他一顿。

音乐有个狗屁用,放了再动听的音乐,要走的姑娘还是留不住。

想到这里,傅少泽心中惨然。

因为他没有接话,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那边白茜羽觉得有些尴尬,便故作轻松地说道:“真没事儿……别觉得欠我人情什么的,我本来也没打算弄得这么狼狈的,但计划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所以显得很英勇壮烈的样子,其实我可是很厉害……”

浪漫的音乐声从留声机中传了过来,在此时此刻多少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傅少泽攥着手里的外套,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于是只能若无其事地点点头,问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白茜羽从手边拿出一封信封扬了扬,“这里有张机票,小谢送来的。”

对于谢南湘能在这个时候搞到一张机票给她,白茜羽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这个时代的飞机票贵得离谱,是这个国家大多数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儿,从北平到上海就得两千大洋,按照粮食价格计算,换算到现代至少也得二三十万,更别说如今战事吃紧,各个舱位都相当紧张。

而且与白茜羽所理解的坐飞机出国不同,这时候甚至没有所谓的直飞“国际航班”,在飞机根本飞不了这么远、也携带不了这么多燃料的情况下,出国都是经由香江坐船出海——如今的船票也是一票难求了。

更别说空运运力紧张,若非是谢南湘身处上海站这个要害位置,光是有钱也是买不到一张机票的。

傅少泽沉默了片刻,随后点点头,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风轻云淡地道,“走了也好,最近外头越来越乱了,公馆外每天都有盯梢的人,是该去避一避风头,等局势安稳些了再回来。”

白茜羽问道,“那你呢?什么打算?”

“……反正我现在不能走。”傅少泽回答道,他倒是没有想这么多,他本来也不太爱去琢磨这些事,只知道要是走了,他靠着家底一辈子可以吃穿不愁,只是这傅家就真的垮了,这就没法和死掉的老爹交代。

白茜羽抿了抿唇,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上海,可能会沦陷。我不建议你留下来。”

暖色的台灯幽幽地亮着,关于时局,关于动荡的这些话题,给这个飘着优美乐曲的闺房中带来了几分刀锋迫近般的冷意,傅少泽显然对于最近的风向并不是一无所知,她说得正是如今最悲观的一种看法,但主流的舆论还是倾向于上海依然能超然于战事之外,做个安稳的避风港。

“这也是那个姓谢的给你的消息?”傅少泽不置可否。

段凯文与许多人要走,不过是大家族在这种战争时期避免“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生存策略罢了,多一条后路也有备无患,其实大多数的人,还是不认为这一仗会打得起来,真打起来了也未必会输,国际上怎么也会给予支持的。

白茜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能预想到如果傅少泽继续留在上海,一旦沦陷,那么傅家首当其冲会是被清算的那一批,但是有些话只能点到为止。

只是想到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一些事,她心情难免有些低落,只是喝了最后一口牛奶,笑了笑说,“随便说说的。”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轻响,房间里骤然暗了下来,台灯熄灭,连那唱着温柔多情曲调的留声机也哑了声。

但面对这样的变故,房间中的两个人都没有太多的惊慌,因为设备原始以及电力不足的问题,停电对于在这个时代生活的每一个人都是家常便饭,大概只有贫穷的人家才能省去这样的烦恼。

“最近每天总是这个点停电。”白茜羽耸了耸肩,她披着衣裳从窗台上下来,熟门熟路地借着月光摸出蜡烛和火柴,点了一支拿给傅少泽,“正好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傅少泽果然没有再说话了,他没有接过那支烛台,只是垂着脑袋走到门口,却背对着她不动了,沉默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

“我想今天说。”

白茜羽一怔。

“是我……之前派人去查你,我不信任你,但没想到反而惊动了那些人,所以才让你遇险的……”傅少泽垂下眼眸,黑暗中烛台的光时明时灭,衬得他的表情深邃而又认真,“我……很抱歉。”

白茜羽被他忽然镇重其事的口吻弄得有些懵了,其实她从谢南湘的口中已经得知了这件事,但说起来,也不全是傅少泽这边的问题——上海站那边肯定是有人泄露了她的身份的,而她身上发生的种种变化,从来对傅少泽从来都没有过一句解释,对方会胡思乱想也是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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