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点点头,也不再继续纠结,便换了话题:“爱卿将皇帝仪仗送来的非常及时,一会吃过饭,咱们就去紫荆关下,晓谕守关诸将,令其大开城门,放我等入关。
只要一过紫荆关,后面就是一马平川了。不出三日,咱们就能抵达北京城下,朕之复位,便指日可待了。”
杨善却没有如此乐观了,虽然最近杨善一直在来回折腾,不是在瓦剌大营,就是在来瓦剌大营的路上,要么就是在从瓦剌大营回京的路上,就没有安生地在京城待过。
但是毕竟杨善对京城现状的了解,多过朱祁镇,当下便劝道:“陛下,新君不可小视啊。如今京城中,至少有五六万军队,是愿意听新君命令的。
其它军队,则大部分是新调入京城的,完全受兵部控制。而于谦已经制定了严厉的惩罚制度:大军全部在城外扎营,一旦将官脱逃,手下士兵可以将其斩杀。
而士兵脱逃,则后队斩前队。就算所有人都溃散,守城将士却不会开城门,让人无法逃入城中,只能要么投降,要么死战。
以瓦剌现在的军力,既无大型攻城器械,又没有重型火炮,如何攻得下北京城呢?”
朱祁镇闻言,颇为不悦,立即反驳道:“可是朕这一路走来,从阳和到大同,再到紫荆关下,所过之处,将官士卒无不是望风而降。
嗯,也不能说是望风而降,准确说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杨善摇摇头,依旧固执地劝道:“微臣斗胆,还请陛下不要盲目乐观。新君的手段和心机,绝对不容小觑。
虽然臣也不明白陛下为何会如此顺利,但还是不得不慎重,说不定其中有诈呢。”
“快得了吧,朕那弟弟从小就懦弱庸碌,没有主见,朕作为哥哥还能不了解他。
这一路走来,朕也都亲眼看到了,各城的守卫将士是真心实意地拥戴朕,这怎么会有诈呢。
你可以说新君骗朕,也可以说朝中大臣骗朕,但总不能说边关这些将士也全都串通好了,一起演戏骗朕吧。”
杨善闻言,也无言以对,只得暂时告退。
又过了不到一个时辰,朱祁镇起了床,吃过早饭,又在美人的服侍下,穿戴好龙袍。
朱祁镇一边转了两圈,一边赞道:“朕这弟弟真是贴心,连龙袍都一并送来了。朕也不是绝情之人,待朕回京复位之后,便让弟弟就藩去吧。
既然他喜欢当齐王,朕就把齐地封给他也无妨。”
马良在一旁奉承道:“陛下说得是,新君平时从来不穿龙袍、不坐龙辇,无事的时候也从来不进紫禁城,倒确确实实没有作威作福的心思呢。”
朱祁镇赞许地点点头,在众人的服侍下,走出毡帐,上了辇车。
也先出动了三万大军,拥着朱祁镇来到紫荆关下。
也先帐下,精通汉话,一向作为使臣使用的纳哈出,策马来到城下,高声叫道:“城上守将听着,大明天子车驾在此,尔等速速打开城门,迎接皇帝陛下入城。”
孙祥、左能、守关众将士,以及皇帝派来的文人、画师,都挤在城头上向下望去。
只见明晃晃的天子仪仗,威风赫赫,无比扎眼。
而天子仪仗之后,是一眼望不到边的铁甲骑兵。俗话说:人一过万,无边无际。
更何况是三万身经百战的精锐骑兵呢。
纳哈出话音刚落,伯颜帖木儿就在后面带头高喊:“皇帝万岁,万岁,万岁。”
然后三万骑兵也紧跟着一起呐喊。
城上众人,绝大部分都听得心惊胆战。这可是真正的山呼万岁,普通人一辈子都没机会听三万人一起喊万岁。
只有抱着必死之心的孙祥,与成竹在胸的练纲,不为所动。
练纲在城上来回走动,挨个安抚随行的文人、画师。
还没等练纲安抚完众人,城外瓦剌骑兵的口号又变成了:“开城门、开城门、开城门。”
铺天盖地的喊声,震耳欲聋、慑人心魄,城上意志不坚定的人,腿肚子都已经打转了。
练纲却大感喜出望外,这样的场面,足够自己带来的画师铭记终生了,如此一来定能画出绝世佳作来。
等自己把一幅场面浩大、气势恢弘的‘天子叫门图’呈给新君,到时一跃跻身为天子第三近臣,完全不在话下。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整整持续了一柱香的时间,然后朱祁镇的辇车缓缓向前,来到了城下,离城门只有一射之地时,方才停下。
就在城上众人惊魂未定的时候,朱祁镇掀开车帘,走了出来。站在车头,扫视着城上众人。
大部分将士,不由自主地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孙祥也只得拱手施礼,朝城下喊道:“陛下恕罪,臣不能放瓦剌大军入关。还请陛下委屈些,坐吊篮到城头。臣必率紫荆关守军,拼死护送陛下还京。”
朱祁镇回道:“你是何人,朕怎么不认得你?”
孙祥答道:“启禀陛下,臣之前是兵科给事中,蒙新君简拔,提升为右副都御史,负责镇实紫荆关。”
朱祁镇闻言,深深皱眉,兵科给事中是从七品,右副都御史是正三品,这都哪跟哪啊,这是简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