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昌预计下午才能将斩首数量统计好,朱祁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就回房睡觉去了。
反正统计人头,归亲军指挥使管;发放赏钱,归王妃管。
皇帝嘛,要多思考战略层面的问题,琐事关心多了,容易影响自己的判断。
而且朱祁钰吸取了历史教训,刻意地在将调动亲卫的权利给到太妃和王妃。
历史上的夺门之变,就是因为朱祁钰病重,躺床上起不来,然后几天时间,就全面失控了。
朱祁钰没法露面的情况下,朝局控制不住也就算了,竟然连皇宫都控制不住。
所以现在的朱祁钰,从一开始就非常主动地推着王妃去和亲卫接触,将亲卫的后勤和军饷,都交给了王妃控制。
这样做,就是为了等哪天自己突然起不来了,或者晕过去醒不过来时,还可以由王妃调动亲卫,镇压叛乱。
如此一来,就多加了一道保险,不至于出现一人躺倒,全家玩完的情况。
没了烦心事,朱祁钰吃完饭,一直睡到下午。王直和于谦就没这样好的心情了,本来大臣们就很怕正统皇帝,虽然现在正统皇帝变成了太上皇帝,但大臣们依然还是怕。
尤其是在明显不占理的情况下,还要被新皇帝逼着向太上皇帝述职,这种体验可半点都不美好。只有胡濙还稍微好一点,毕竟上次已经被朱祁钰逼着向太上皇述过职了,并得到了朱祁镇的谅解。
下午交接完公事,胡濙、王直、于谦在黄溥的陪同下,来到了瓦剌大营,进入上皇毡帐拜见了朱祁镇。
三位重臣的反应也各不相同,王直是先跪在地上,抱着朱祁镇的大腿,哇哇痛哭。胡濙虽然上次已经哭过了,但是越想越惋惜,越想越悲伤,越想越悔恨,也跟着掉起了眼泪。
于谦则是静静地跪在一旁,欲哭无泪。
于谦没什么可哭的:最器重于谦的皇帝,是宣宗,已经死了。最器重于谦的宰辅,是三杨,也已经死了。
不论是已经成为过去式的正统皇帝,还是刚刚上位的景泰皇帝,和于谦相互之间都没有感情。既没提携之恩,也没患难之义,君臣之间,全都是凑合过而已。
太上皇朱祁镇并不器重于谦,于谦在宣德朝已经当了六年山西巡抚,到了朱祁镇的正统朝,竟然继续在山西巡抚任上又干了十三年。
在一个地方连续当巡抚十九年,好像同样的情况极为少见。朱祁镇就硬把于谦晾在那里,不升不降,不管不顾。
正统十三年,于谦离开山西;正统十四年,朱祁镇进入山西。
然后事情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果然,朱祁镇在安抚完王直之后,便向众人问道:“朕的弟弟竟然真的把你们三个重臣派过来了,他有什么说法吗?”
胡濙回道:“新君派我们三人来向陛下述职,重点是向您解释吏部、兵部、山西巡抚,在这些年里,都对山西做了什么。”
朱祁镇闻言,连连点头赞许:“没想到弟弟一点都不糊涂,竟比我这做哥哥的贤明多了。
我被山西这帮逆臣忽悠了十几年,还误以为边军真的兵强马壮,守备严密呢,所以才敢冒然出击。
然而没想到,山西竟然被奸臣们经营得四处漏风,长城防线也形同虚设,瓦剌大军在山西就像逛自己家一样,数万人屡次设伏,明军竟然毫无所知。
这场仗朕输得不服啊,明军不是被瓦剌打败了,而是葬送在了自己人手里。”
朱祁镇一顿冷嘲热讽下来,见也没人敢回话,便继续说道:“于爱卿,你当了这么多年山西巡抚,你说说,是谁把山西搞成这个样子的?
还有伱为何能被杨洪等山西守将蒙蔽长达十九年之久?再说就算杨洪这个大活人能蒙蔽你,那长城防线这种死物也能蒙蔽你吗?
长城防线脆弱到一戳就破,你当了十九年山西巡抚,就从来没有发现过?”
于谦闻言,跪在地上,低着头不说话。
于谦已经看出来了,朱祁镇和朱祁钰这两兄弟在这件事的态度上,竟然出奇的一致,都想将主要责任扣在杨士奇、杨荣、杨溥、杨洪、杨俊这五位杨家将身上。
而于谦最大的被动之处,就是这五个人做的事情,实在洗不干净。
山西变成这样,最大的罪魁祸首是宣宗皇帝,但这话又不是臣子能说的。所以于谦就打定主意了,反正自己就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爱怎么的怎么的吧,反正太上皇又不敢杀人。
好在朱祁镇本来也没打算杀人,就是打算把朝廷重臣骗进瓦剌大营,扣压起来。这样朝廷少了几位主心骨,就可以为也先大大增加胜算了。
现在最希望瓦剌获胜的,就是朱祁镇。因为瓦剌如果惨败,那也先显然不肯放自己回去的。
对朱祁镇最好的结果,是不胜不败,双方僵持不下,谁也奈何不了谁,这样才利于双方坐下来和谈。
于是朱祁镇对三人吩咐道:“三位爱卿,既然新君让你们过来向朕述职,那朕就不客气了。
朕让也先给你们准备纸笔,你们把你们这些年来都做了什么,好好写一写。山西这些官员都是谁任命的,还有于爱卿巡抚山西时,都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