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璇笑道:“在这片民房区域伏击孛罗一次,怕是又要杀伤数千鞑子,到时候陛下的威望,又要暴涨一大截了。”
朱祁钰摆摆手:“那可不行,凡是有再一再二,没再三再四。若是孛罗再死上几千人,他说什么都会跑路了。
那不符合我的初衷,我要的是,全歼孛罗的两万大军,并且亲自砍下孛罗三兄弟的头颅。
一定要在史书里留下‘新君破阵斩三王’这段佳话。也只有这样,我的威望才能抬得更高,高到足以支撑我抚定天下的程度。”
李璇闻言,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陛下的想法确实很宏大,但是瓦剌骑兵来去如风,一会功夫就能跑得无影无踪。想打败他们容易,但是想全歼一万六千人,陛下还不让袭营,怕是有点困难吧。”
朱祁钰幽幽一笑:“怀义说得没错,所以咱们还是得从心理战入手。一方面,是要继续离间也先和孛罗的关系,令也先给孛罗施加压力,逼孛罗和我们硬碰硬。
另一方面,咱们要钓着孛罗,让他不能跑路,只能和我们死战到底。”
众人闻言,都好奇地望向新君。就连何宜都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打算怎么钓住孛罗?他好像没有什么死战不退的理由吧。”
朱祁钰指指大家脚下的北京城墙:“让人在这里筑一座高台,待三日之后,咱们砍的那四千颗首级游完街,便全垒在这里,筑成个小京观。
到时候就算孛罗想跑,他的部下也是绝对不肯的。然后咱们再下战书,请孛罗三兄弟带着部下,为荣誉而战。
他们赢了,攻下城门,拿回一切。他们输了,全部战死,失去一切。
咱们事先和孛罗约定好,最终只有一方能活,谁逃跑,谁就是懦夫。我相信蒙古铁骑还是有信仰和荣誉感的。”
何宜继续问道:“孛罗能答应?”
“能啊,他不答应,我们就逼他答应。他若不敢应战,我们便天天派兵到他营前辱骂奚落他,他总有一天会受不了的。
而且我们再激他一激,他现在一共有一万六千人。咱们这边,营州卫八千人,元土城里精锐边军五千人,精锐神机营三千人,加起来正好也是一万六千人。
我可以在战书中向孛罗郑重承诺,就只用这一万六千人,对战他的一万六千人,不论胜负,其余明军都不许参战。
这样人数对等,非常公平,他若还是不敢应战,以后哪怕是在蒙古内部,他的名声也都会臭到家了。”
何宜闻言,摇着头赞道:“陛下属实是把人心玩明白了,微臣真是佩服之至。”
何宜虽然嘴上如此说,心里想的却是:我家这皇帝真是缺德到家了,做人怎么可以这样缺德呢。嗯,不过这样又缺德又讲信用的荒唐君主,我喜欢。比对面那位只会把大臣关进监狱,却不敢杀的太上皇强多了。
何宜这心里话算是说到点子上去了,现在被太上皇朱祁镇扣在瓦剌大营的胡濙、王直、于谦,全都曾被朱祁镇关进监狱。
朱祁镇的问题就在于,你把人家关进去,又不杀人家,又不罢免人家,过一阵放出来还接着用。
这算是干什么呢?这不是逗着人家玩嘛。
可能朱祁镇自己想的是玩弄权术,恩威并施。
但实际的结果,只能是让大臣们轻视皇帝:要么你就好好的,别去折腾人家;要么你就一不做二不休,罢官杀人。最讨人厌的就是朱祁镇这种,干又不干彻底,怂又不怂彻底,来回左右摇摆,只会让人看不起。
就在朱祁钰带着亲信在城头讨论战略的同时,朱祁镇也在瓦剌的中军大营之中,和也先讨论着接下来的计划。
帐中的场景比较诡异和反常识:朱祁镇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讲着各种作战计划,和对未来的愿景,也先则反应平淡地坐在那里,一连静静地倾听,一边不失礼节地点头。
本来被之前的胜利冲昏了头脑的也先,现在已经冷静了下来。
静下心来,思考过如今的形势之后,也先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场仗无论如何都打不赢了。本来土木之败后,京城人心惶惶,瓦剌大军完全有能力一鼓作气攻下京城。
但是也先鬼使神差地在山西磨叽了两个月,给了大明朝廷充足的备战时间。现在大明的新皇帝又亲自部署了这场夜袭,斩杀了四千余人。
八万人的大军,战死四千人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但这场失利导致了一个极为恶劣的后果:北京城内的百姓不慌了。虽说百姓们对新君的信心依旧不足,但起码对瓦剌没有那么惧怕了。
北京城内的人心安定了,就该轮到也先慌了。因为接下来,大明只要采取龟缩战术,依托二十万大军和充足的补给,瓦剌八万大军的性命就算全填进去,也是无论如何破不开北京城这个大乌龟壳的。
也先终于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而且一步错,步步错。若是人生可以重来,俘虏朱祁镇的那一刻,就应该把瓦剌所有的青壮年全部压上,一举拿下北京。
可惜人生并不能重来,已经泄气的也先,听着朱祁镇在那里絮絮叨叨、自我感动,还不得不硬着头皮奉承道:
“还是陛下威武,竟然真地将胡濙、王直、于谦这三位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