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重重地叹了口气,这就是皇权的力量:谁坐在皇帝的位置上,谁就可以为所欲为。至少在大明,如果一位成年且健康的皇帝,执意要做一件事情,没人能阻止的了。比如先帝废后,比如自己的亲征瓦剌。
自己复辟的唯二希望,一是弟弟身体迅速垮掉,二是弟弟也栽个土木堡级别的大跟头。
后者暂时希望不大,前者就比较有盼头一些了。
朱祁镇强忍着心中的郁闷,继续问道:“第三件事情呢?”
陈祥回道:“云南地方官吏密报,昔年凉国公蓝玉以谋反罪,全家处斩。西平侯沐春为保蓝玉遗脉,将怀有身孕的蓝玉侍妾藏于沐府,得其遗腹子蓝昌建。
皇帝批复,蓝玉案彻底终止,不再追究任何人。蓝昌建可以返回故里,可以留在沐府,也可以前往蜀王府,皆听其自便。
蜀王府可以将蓝玉遗骸安葬,也可以继续供奉,亦听其自便。”
朱祁镇听完彻底无语了,自己弟弟的关注点真是时刻不离嫡庶之争啊。
当年蓝玉案,背后涉及了立嫡孙朱允熥,还是庶长孙朱允炆的问题。太祖为此一口气杀了一万五千余人,其中包括一公、十二侯、二伯。
那破坏力,比土木堡还大。
太祖选择继承人的眼光不行,其策略最终失败,建文帝根本就坐不住皇位。
想到这里,朱祁镇又想歪了,弟弟这是要影射太宗选择继承人的眼光同样不行,而先帝的眼光那就更差了。
朱祁镇有气无力地问道:“还有别的事情吗?”
陈祥回道:“还有最后一件,皇帝的潜邸旧臣俞山、俞纲上书请求致仕。”
一听这话,朱祁镇来精神了:“皇帝如何批复?”
“皇帝改俞山为南京户部右侍郎,改俞纲为南京工部右侍郎。”
朱祁镇点点头,弟弟总算办了一件正常的事情。将这两人派到南京当侍郎,既不算刻薄,又不算循私。
这两人都不是进士,能提拔成侍郎,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而提拔到侍郎,朝野上下都能理解。哪个皇帝登基之后,不得提拔提拔藩邸旧臣啊,这个倒很正常。
朱祁镇自己在心中默默总结了一下,这些事情,确实是弟弟的行事风格。也就是说,弟弟实际上还能处理政务?
于是朱祁镇向身边的三位心腹太监问道:“你们都说说,皇帝的病情到底如何?”
兴安率先回道:“启禀皇爷,据奴婢在东厂和司礼监的眼线所报,负责传送奏本的差役往来于内阁、司礼监与齐王府之间,据他们打听到的消息,皇帝确实已多日未曾出来理政了。
所有重要奏本,都是送到皇帝住处。然后皇帝又在奏本正式批复,最后转送回内阁。
这一套流程下来,极为繁琐。
而且据说皇帝在住处的批复意见,都是其宠妃们执笔的。”
朱祁镇点点头:“听说那些宠妃都极为聪慧,她们能模仿弟弟的行事风格,也不奇怪。”
曹吉祥连忙附和道:“皇爷圣明,您看今日皇帝这些批复,又是为秦王妃改谥,又是强调禁止殉葬,又是提升懿文太子之女的地位,倒更像是皇帝在为自己的宠妃们安排退路呢。
您再想想凉国公蓝玉之事,沐府替蓝玉保下了遗腹子,皇帝选择了宽恕赦免,不加追究。
或许是想做个榜样,让后继之君放过宠妃们腹中的孩子。”
朱祁镇面露喜色,此话有理,还真有可能是弟弟病的快不行了。
然而当兴安、陈祥、曹吉祥要进一步拍马屁的时候,朱祁镇脸色却突然变了。
朱祁镇的思绪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上:“蓝玉犯的是谋反罪,他的小妾和遗腹子都能被保下来,并且平安过了这么多年,也没人察觉。
这次还是黔国公沐斌突然病逝,其子沐琮才一岁,导致沐府对云南地方的控制力下降,事情才得以泄漏出来。
那自己呢?如果自己真是宫女所生呢?
蓝玉可是谋反大罪,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生下遗腹子。如果自己的生母是宫女,皇祖母、母后、父皇三人合力,自然更加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让自己二十多年来一无所知,完全蒙在鼓里。
朱祁镇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冷。
半晌之后,朱祁镇方才问道:“当年母后还是贵妃之时,身边都由何人伺候?不要回答金英。
我是问当年在母后身边被倚为心腹,但在我出生之后不久,突然被调离母后身边的宫人。”
其实最近南宫中正在飞速传播着的流言,兴安、陈祥、曹吉祥都已有所耳闻。
陈祥反应最快,第一时间跪在地上劝谏道:“皇爷,如今南宫中那些流言,皆是有心之人故意挑拨您和太后的关系。
待您和太后生出嫌隙之后,才好各个击破。其用心之恶毒,皇爷不可不防啊。”
兴安、曹吉祥也赶忙跟着跪了下来。
朱祁镇心中暗暗点头,南宫之中的流言,肯定是有心之人故意散播的,这点毫无疑问。
普通的小太监没有这样的能力,所以朱祁镇最先怀疑的便依次是陈祥、曹吉祥、兴安。
经过自己刚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