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在石亨面前,是一个十分棘手的问题:如果不去追,皇帝瞅准时机,逃出城去,那就有可能扭转乾坤了。
如果去追,自己的部下们就全都知道王府白围了,弄不好直接军心大乱。
本来这一万五千京营,就有大部分是被裹挟的。
好在绝大部分将官都心向太上皇帝,本着法不责众的心态,既然复辟的声音大占上风,那大家也就跟着将错就错了。
但如果势头扭转,皇帝占了上风,那这些人立时便会作鸟兽散。
造反就是这样,最关键的就是兵贵神速,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但如果没能一鼓作气取得胜利,那这一锤子买卖就算做到头了。
这些京营将士弄不好还会反过来替皇帝捉拿作乱奸佞。
遂安伯陈韶见石亨犯了如此愚蠢的错误,也顾不得其他,立即便带着家丁顺着来时的路,没命地往家里跑。
陈韶觉得自己区区一个伯爵,犯不着拿全族性命开这个玩笑了,就算太上皇帝成功复辟了,自己也升不上侯爵,风向如此不妙,还是赶紧回家保命吧。
石亨犹豫了一下,然后咬咬牙,向刘聚命令道:“快,遂安伯要去向皇帝告密,带人砍死他。”
刘聚闻言愣住了:“啊?砍死遂安伯?”
石亨恐吓道:“快啊,一旦遂安伯去告密,我们所有人都得被灭族。”
造反是要承受巨大心理压力的,人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中,早就懵了。
正常情况下能想明白的事情,这时候也就想不明白了。
刘聚被石亨一吓唬,稀里糊涂真带着上千将士冲了上去。
于是兵变发动之后的第一场交战,竟然发生在了刘聚与陈韶之间。
一方是石亨率领的京营军,一方是心向朱祁镇的遂安伯陈韶。
遂安伯陈韶的家丁,哪里比得上身披重甲,手持强弩的京营精锐。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包括陈韶在内,遂安伯府所有人都被射成了刺猬。
陈韶是无辜的,石亨、刘聚也和陈韶没有任何私人过节。但没办法,形势就是如此。
陈韶赶巧了,只有让京营军手上沾了血,大家才没办法半途而废。
石亨见状,稍稍松了口气:现在人都杀完了,手下将士们不干也得干,只能继续跟着我往前走了。
就在石亨刚要指挥大军去追击皇帝的时候,孙镗突然望向西边的皇宫方向:“武清侯你看,皇宫那边放起了烟花。”
石亨回过头去一望,好家伙,还真是。这到底是怎么了,造个反就如此不喜庆吗,一大早又是敲丧钟,又是放烟花的。
“算了,不管了,将大军分成四队,每队五千人,从胡同中穿过去,四面围攻武定侯府和奉天都司。
孙镗你去找炮,事到如今,不要管那么多了,直接以大炮轰击吧。”
却说朱祁镇和孙太后也注意到了皇城中的烟花。
朱祁镇到底是上过战场的,看的出这是某种信号。
陈祥也在一旁惊叹道:“皇爷,太后娘娘,这是御马监方向,怕是天策卫要作乱了。”
朱祁镇立即吩咐道:“快,让内阁和礼部赶紧拟好招书,传示各处。命京中所有无关将士回营房待命。”
俞士悦、邹干、商辂、彭时、石璞几人一时都懵住了,听到朱祁镇的命令,全都提笔书写诏命,然后加盖玉玺,由锦衣卫保护着小太监们去各处传旨。
等小太监们都走了,俞士悦等人才反应过来:一旦太上皇帝败了,那自己这些人亲手替太上皇帝书写的诏命,可就是自己谋反的证据啊。铁证如山,想赖都赖不掉。
现在俞士悦等人就只能向列祖列宗祈祷了,太上皇帝复辟成功,大家才有活路。
这时候朱祁镇也发现不对了:在场的大臣里,除了石璞、寇深等少数人,剩下的重臣基本都是礼部的。
其他朝廷重臣,尤其是皇帝的亲信,全都不在。
中下级的官员倒是不少,但也就只是凑个数而已,没什么大用。
甚至是内阁排位最靠前的陈循,都没有来。
于是朱祁镇向曹吉祥、刘永诚询问道:“我们要不要将藩王的护卫们调进紫禁城,加强各门的防御?”
曹吉祥立即轻声劝道:“皇爷,不能啊,若是一旦情势不对,这些藩王护卫倒戈相向,那就完了啊。”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如今情况越发不对,我们就坐在这里干等吗?”
曹吉祥一脸肃穆地回道:“皇爷,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朱祁镇愣了一下,然后狠狠地点点头:“去,派人向皇帝亲卫宣示朕的诏命。若他们不肯投降,便命石亨发起强攻。
外城的兵仗局等处有火炮,可令石亨命人去调来。”
曹吉祥连忙派心腹前去传旨。
不多时,成国公朱仪、丰城侯李贤、成安侯郭晟、武安侯郑宏、泰宁侯陈泾、恭顺侯吴瑾、广义伯吴琮等勋贵陆续率领家丁赶到。
见到勋贵们带着数千家丁赶到,朱祁镇心下稍安。当下便命勋贵们率领这些家丁分守午门和西华门。
如此一来,曹钦的五千人,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