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转念一想,算了吧,只要年富才德兼备,能把活干好就够了。
什么事情都研究的那么明白,这皇帝就没法当了。
于是朱祁钰话风一转:“京师保卫战期间,年爱卿在河南督运粮饷,应援京师,从无延误,朕心甚慰。
爱卿可知朕此次召你进京述职,所为何事?”
年富摇摇头:“微臣不知。”
“朕要开放海禁,重启西洋贸易。”
饶是年富素来行事刚正,得罪过不少权贵,但听到这话,还是猛地一惊。
开放海禁可是天大的事情,重启西洋贸易更不是随便说着玩的。
朱祁钰见状笑道:“年爱卿不必惊慌,此事朕早就深思熟虑过了,而且朝中重臣都已表态支持。
不支持的,要么已经死了,要么被我赶走了。
朕现在需要一批能真正为国为民、不避权贵、不避艰险的能臣。
像那种名头很响、名声很大,却其实难副的名臣,朕不想再侍候了。”
年富脑筋转的飞快,被皇帝赶走的重臣,不过就是王直、王翱、于谦。
这么一看,皇帝还真是仁善。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自古以来的金科玉律。
皇帝登基三年,一共才赶走了三位重臣,其中两位依旧保留了尚书之位,已经算是非常收敛了。
不等年富说话,朱祁钰便解释道:“你的老上司,于谦,巡抚山西十九年,又是百姓爱戴,又是官绅拥护,又是藩王赞誉,搞得好像天下第一巡抚似的。
结果呢,也先领着数万骑兵潜入山西,设伏、设伏、再设伏,连续伏击成功了三次,覆灭我大明精锐近二十万。
几万骑兵啊,伏来伏去,山西的守军就是死活发现不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也先是白起韩信转世复生了呢。
我真就不懂了,整饬兵备不在巡抚的职责范围之内吗?是我对巡抚的职责有什么误解吗?”
年富只得硬着头皮回道:“一省巡抚管一省三司,本省都司、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是要直接听命于本省巡抚的。臣做河南右布政使时,也是要听命于当时的巡抚于谦的。”
朱祁钰点点头,继续说道:“还有更离谱的,王翱以右都御史,提督辽东军务,名声那叫一个大。
又是治军严谨,又是清正爱民,结果呢,土木堡之变前后,脱脱不花带着偏师唰地一下就冲进了辽东腹地,王翱率领的数万边军精锐一触即溃,躲在广宁城中坚守不出,任由脱脱不花四处劫掠,掳走了数万军民。
最后还是朕厚着老脸,亲自与脱脱不花交涉,才把那些被掳走的军民要了回来。
王翱领着数万大军,楞是跟只王八一样,缩在广宁城中一动不动。
他也就只比杨洪强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简直就是笑死个活人。
杨洪要做节度使,我已经将其凌迟了。于谦、王翱我看在他们是文臣、品行还算不错的份上,给了面子,没有理会他们。
这些话朕一直都是放在心里边,从来没有当众说过他们。
今天是第一次,朕肯跟爱卿说心里话,是因为闽浙总督干系重大,海禁一开,倭寇必兴。
朕不想再看到一个声势大的吓人,但是一打仗就露馅的名臣了。
朕要的,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国之栋梁。”
年富闻言,既惊又喜。
惊的是,原来皇帝是如此看待于谦、王翱等人的,这倒是自己在地方任上从来没听说过的。
喜的是皇帝真的要力求务实,清算宣庙在大明边疆的赌气活稀泥国策了。
其实年富久在地方,心中明白,这些事情也不能全怪到于谦和王翱的头上。
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宣宗就是以废弛兵备、放任自流为美,那
毕竟你武备搞得再好,把防线修得再精妙,把警戒搞的再严密,皇帝既不会因此夸奖你,也不会因此给你升官,弄不好还要嫌你多事。
所以大臣们自然也就只能投其所好,光顾着搞什么所谓的民生了。
这一点年富就更清楚了,虽然宣德朝天天把休养生息挂在嘴边,但是从宣庙、到三杨,也没有制定明确的路线和目标。
是有计划地兴修水利、开垦荒田?是有规划地改革盐政、疏通漕运?是兢兢业业地开源节流、充盈国库?还是目光长远地经营贸易、改革商税?
没有,都没有,宣德朝的君臣根本就没有考虑这些,所谓休养生息就是全靠地方官吏各自为政,想一出是一出。
责任心强的地方官,治治河,修修路,这就已经算是大大的良心了。
责任心不强的地方官,也就是随便糊弄糊弄混日子而已。
正统朝也没好到哪里去,恭让皇帝亲政前依旧是三杨当道,亲政后麓川之役、东南民变、土木堡之变,国家更是被搞得一塌糊涂。
所以对于年富这样真正有理想有抱负的官员来说,宣德、正统都不是好的选择,眼前的皇帝,虽然被朝野冠以荒诞不经之名,反而却值得期待一下。
但是皇帝的闽浙总督之说确实有些让人迷惑,按照正常的君臣召对流程,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