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景德镇。
锦卫衣千户李善一大早接上高平,乘马车前往德兴镇。
高平与李善素来要好,见面寒喧一番之后,便问出了心中疑惑:“我从安南监军回来,好容易坐船到了南京。
屁股还没坐热,就接到旨意,让我来德兴。
我又辗转奔波了上千里,真是遭罪。你们在德兴神神秘秘地做什么呢?”
听到这个问题,李善面露生无可恋之色:“我们在山上刨坑挖石头呢。”
“为什么要挖石头?”
“说是太祖皇帝给圣上托梦,在景德镇之东,德兴山中,有什么天赐巨型浅埋铜矿,乃圣上景德兴盛之兆。”
讲完这话,李善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这种事情,怎么听都不像真的。
高平点点头:“也就是说,圣上把你我派来,是要让我们分得一份功劳?”
李善回道:“我自己猜度,也是这么回事。当年咱们在皇城内斗中立了不少功劳,这次差事是圣上给的奖赏。
但是真能挖出铜矿来吗?这个托梦之说竟然真能实现?”
高平摆摆手:“算了,眼见为实,明天到了我亲眼看看再说,现在我还是先睡会吧。”
“你昨晚没睡好?”
高平苦笑道:“别提了,景德镇那帮民窑做瓷器的大老爷们可太热情了,生拉着我去酒宴招待。
又是听曲,又是观舞的,还硬给我塞银子。这也就算了,他们还硬给我塞女人,伱说我一个太监要女人做什么呢。
这帮爷折腾我一晚上,我现在头都是嗡嗡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一个一个的,我也没办法说他们,这都什么事儿啊。”
李善笑着解释道:“这个很正常,那帮做瓷器的大商人老爷们已经急眼了。
以前朝廷派太监来这边,都是催着官窑、民窑烧制御用瓷器。这些太监都是飞扬跋扈、颐指气使,各种压榨盘剥。
这次阮公率五千营州卫将士前来,就一门心思扎在山里挖石头,看都不看瓷商老爷一眼。
瓷商老爷们反而心里不踏实了,一个个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都在钻山打洞找门路,就为了和阮公见一面,说上几句话。”
高平摇摇头:“这都是什么贱毛病,合着不折腾他们,他们自己还不高兴啊,莫非他们是喜欢被虐?”
李善笑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我就不懂了。”
一路颠簸,
略吃了几口饭菜,李善带着高平来到山上,好容易才找到阮昔。
只见阮昔正撸起袖子,在那里刨土呢。
高平好奇地问道:“老阮,你这是干啥呢?”
以前高平在孙戾妃宫中卧底,阮昔负责联络消息,二人都是司礼监秉笔太监,所以也是比较熟络了。
阮昔闻言看去,见是高平,忙上前揽着高平笑道:“哎呀,高老弟啊,自你去了安南,可是好几年没见了,愚兄甚是想见啊。”
两人寒暄了半日,才又聊起这次的差事。
阮昔解释道:“皇爷说了,这里有一个特别特别大的铜矿。一旦开采出来,朝廷每年可以增铸一千万贯到两千万贯的铜钱。
这可是大功劳,皇爷特意留给咱们几个的。
来来来,李千户,拿个镐,让高老弟一起刨。
这里的山头已经刨了大半了,不出意外,再有个三五天就能有所收获。高老弟你也刨刨作作样子,到时候功劳是咱们大家的。
晚上我再给你摆酒接风,咱们好好喝一顿。”
高平无奈地接过镐,一边刨一边笑道:“我在安南都没干过苦力,怎么一回来就让我刨石头呢。”
阮昔笑道:“我来的时候娘娘就说了,回去给老弟兼任慈庆宫总管。咱家小爷虽然不住慈庆宫,但是东宫属官大部分却在慈庆宫啊,这可是个天大的美差。”
一听这话,高平有干劲儿了,真抡开膀子刨起了石头。
到了晚饭时,数个民窑大商家追到了德兴镇,在营州卫驻地前哭着喊着求见。
高平碍于情面,放他们进来了。
六个大商家,带着数箱金银珠宝,十几位绝色美人,代表整个景德镇民窑,求着两位实权大太监给分配点活计。
阮昔皱着眉头说道:“圣上一向最是体恤民生的,我们也不会折腾你们,你们安安生生做自己的买卖不就得了。”
六大瓷商心中苦笑:那可不行啊,山东青州的瓷器业发展极快,而且背后还是齐王府在运作。
谁不知道皇帝和太子在轮流兼任齐王呢,那能有人惹得起吗,让大家可怎么和青州瓷商竞争啊。
好容易来了两位实权大太监,大家可不得死命巴结。人世间最大的悲哀,就是送礼送不出去。
阮昔看看高平,高平看看阮昔,两人都无语了,这帮瓷商老爷们真是哭着喊着奉上厚礼,一副你们不收我们就去寻死的架式。
迟疑了半晌,阮昔点点头:“你们都把礼物大老远抬来了,再让你们原样抬回去也确实不尽人情。
这次就这样吧,下不为例,以后不要再送了。”
六位瓷商闻言,大大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千恩万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