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姐儿见她哭的那样,实无精神好言好语的同她说,只得把身边的绿芽派了过去,绿芽见她不过十岁年纪,遭了这样的事,带她到耳房里头又是软言安慰又是细语劝解。
福姐儿却只是不信,她还想着家去,等绿芽说得口干,她收了眼泪,小心翼翼抬头问道:“姐姐,你求求县夫人,叫我家去罢。”
绿芽哑口无声,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这姑娘只是不信亲爹会害了亲娘,却不敢再说亲娘是疯子的话,还当她娘真个骗住了县老爷,家里要吃官司,心口咚咚地跳个不住,只想着早点回去,好告诉太太去。
她身边跟来的两个丫头,早早就叫蓉姐儿支了出去,同楚家来的那个婆子分开关着,绿芽见怎么也说不动她,便退出去快步到正房去。
蓉姐儿忙了一日,又叫福姐儿闹了一场,肚里一饥便心口烧得慌,火气都大起来,拿了把织花扇子叫兰针给她扇风,厨房里做的热食一口都吃不下,只想吃凉皮冷面,还是甘露去蒸了一笼小饺儿,这才随口吃了,见着绿芽不等她开口先问:“她可信了?”
绿芽摇一摇头:“怕是不会信的,长到这样大了,自来听的便是她亲娘害了疯病,哪里肯信呢。看着倒是个聪明的丫头,这上头倒糊涂起来,她还知道先按下来点头应了,只求着回家呢。”
“她哪里不信,是不肯信!”蓉姐儿叹一口气,却也怪不得这个孩子,她才多大点子,硬生生叫她信天下有这样的惨事落到她身上,还不如信母亲得了癔症更好。
蓉姐儿原就没甚么耐性,心里晓得福姐儿可怜,可见她这付油盐不进的模样却又为着赵氏辛酸,人既从楚府里头带出来了,再没有送回去的道理,便是关,也得关着她,到开堂审案的那一日。
她一挥手:“那两个丫头挑一个回去侍候着她,另一个,若是楚家来人接,教她回话。”
楚家果然来接人了,却根本没有用上那个丫头,只甘露出去说了一句,说县太太喜欢楚家姐儿,懂规矩讨喜欢,要留下来作个伴。
楚家来的那个小管事早如惊弓之鸟,甘露一笑便赶紧低了头,缩了脖子开口道:“是咱们,是咱们太太,身子不好,想叫姐儿回去侍疾。”
甘露盯了他看,等他抬眼了才掩了嘴一声笑:“太太,哪一门子的太太?她母亲便在衙中,亲生的嫡母不侍疾,倒去孝敬一个二房,楚家真是好大的规矩。”
这句一出,那个小管事半个不字儿都道不出来,又抬了空轿退了回去,把这番话回给楚大,楚大怔在当场,连他都已然觉着这个女儿是二房生的了。
埋了那许多年的事,要寻出来实非易事,那一户人家早就不在本县,所幸赵氏被关是六年多年的事,而那户人家搬走是近两年的事,按着年纪来算,那个男孩该是比福姐儿大着几岁,这些年便是不能认祖归宗,楚大也该时常去看他。
却不料竟是半点也无线索,蓉姐儿不便往正堂去,徐礼再忙总是抽空到后边用饭,也不讲究什么菜色了,拿汤淘了饭呼呼两碗下得肚去,只填饱了肚皮便又往堂前去。
吃饭没个定准,迈了脚坐下便吃,吃完了碗一放,又抬腿就走,蓉姐儿怕他饿着,粥不管饱,老吃汤淘饭又怕坏了肠胃,便捡了自家吃的肉菜,每回用饭,单捡出一碟子来,有菜有肉,寻个沙锅出来,底下铺上厚厚一层蒸米饭,再把这些菜摆上去,放在炉子上温着,等他来了就有热的吃。
徐礼也不仔细挑捡了,去了骨的鸡肉鸭肉同饭拌在一起,焖的久了油花都渗到饭粒里去,他拿勺子把锅底儿都刮个干净,蓉姐儿原就是吃不饱的时候,见他吃的这样香,伸头过去也想要,徐礼侧了脸一笑,挖了一大勺。
蓉姐儿张了嘴全吃了,嘴儿油油的,腮帮子鼓起来,陪他一道吃,吃了这一锅子饭,再喝茶消食,徐礼便细细把做的案卷给蓉姐儿看。
他原也不曾写过,俱是照着先头那个县令留下的来写,案情如何,牵扯几人,死伤如何,光是赵氏一人陈上来的案情,便写了满满三页。可却去哪里寻找证人,赵氏一个也只片面之词,她身边那个亲近的,卖的卖,调的调,竟没一个能出来作证。
蓉姐儿翻阅细看,徐礼只觉得肚中还饥,见那沙锅已空,便抬手去拿点心吃,自家拿了一个,伸手送到蓉姐儿唇边,她张口咬了,一口咽下去道,阖上案卷皱眉问道:“这事儿赵家竟无人帮着出头?”
徐礼轻叹一声:“岂止无人肯出头,只怕赵氏的亲娘也还蒙在鼓里,如今只好等赵丙首告,才能传了赵家人到堂作证。”
蓉姐儿面上忧色更深:“楚家的鱼米蚕丝一向是同赵家往来,莫不是黑了心肠,想着舍却一个女儿,把生意长久做下去?”
徐礼早已想到此节,沉了脸:“既行到这一步,还怕这个不成,我连状子叫人写了,只须赵丙呈上来便是,首告成了,烦吕先儿到临江县去走一遭,便是逼也要逼得赵家人来!”
这却是下策,说是姓赵,也只沾一个赵字,说是族弟,若真往严了说,拐着十七八道弯,那便是个骗盘缠的混人,真个当了首告,楚家肯花大价钱,也不知他反不反口:“如今是赶鸭子上架,此事再拖不得,尸身若是烂了,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