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当世从箕山离开十日后,闯军集结兵力大举进攻退保汝宁府的杨文岳部官军。经过前后几场野战及为期三日的激烈攻城战,汝宁府城被闯军攻破,杨文岳、孔贞会、傅汝为等官员皆死节,崇王朱由樻与府中亲眷同样为闯军所获。不久,新官上任的侯恂也因开封府为大水所淹之罪责被朝廷果断罢免。
孙传庭败回陕西、杨文岳战死殉国、侯恂再次卸任,原本为朝廷寄予厚望的剿闯包围网复又成为泡影。而且朝廷此次失败的影响非同寻常,接连的几场大败几乎耗尽了河南官军所有主要的野战力量,当下仅剩卜从善、陈永福、刘泽清等几支官军各自为战,对闯军难以构成大的威胁。加之开封府阻贼效果不复存在,闯军在河南纵横实际上已无滞碍,可以说河南全境基本都在闯军的掌控了。
十一月初,志得意满的李自成在许州大会三军,自称“新顺王”,兼任军中“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
”,正式着手建立政权。对内,在中央设六政府侍郎、郎中、从事等;对外,在控制地区设防御使、府尹、州牧等。各地盖房扎营、委官种田,显然有久据之志。
相较于闯军的一帆风顺,大明朝廷在崇祯十五年即将进入尾声的这个时间段,用“内外交困”四个字形容一点不过分。两个月以来,因首辅周延儒等人暗中破坏,明廷暗中与清国的议和事宜走漏了风声,崇祯帝诿罪给奉密诏行事的兵部尚书陈新甲,将他处死当替罪羊以塞群臣之口。
等待无果的清国觉得收到了欺骗,清帝黄台吉遂以多罗饶余贝勒阿巴泰与内大臣图尔格为首,率领满洲本部及外藩蒙古诸部合计十余万人侵犯明境,并让多铎、阿达礼等分兵前往宁远卫设营驻军,牵制辽东明军。就在李自成聚兵许州的同时,阿巴泰所部分左、右翼两军自界岭口毁边墙攻入了山西,京师震动。
面对如此险恶形势,狼狈窘迫的大明朝廷只能
自救,在新局势下尽快做出新的部署。
北南两线皆困蹙。北线自不待提,全力抵抗清兵而已;南线,则赦免了孙传庭在郏县的失利,勒令其杀贼自赎。此外,最重要也是最轰动的便是对郧襄镇总兵赵当世的任命。
崇祯十五年十一月十五日,朝廷谕旨抵达湖广襄阳府范河城,以赵当世为钦差提督湖广等处讨逆军务总兵官、升前军都督府左都督、加太子太保,恩荫一子,并赐尚方剑、赏绢帛银钱若干。另外,为确保赵当世能更好地协调湖广及其周边官军的军事行动,特令目前驻扎武昌府的左梦庚与驻扎颍州的黄得功两支军队同受湖广提督赵当世节制——左、黄二部距离赵当世的军队很近,也都是朝廷有意征调剿闯的主要官军构成部分。
朝廷的意思很明显,闯军势大,官军的散兵游勇面对其众难免被各个击破,只有统筹起来拧成一股绳,方能见效。既任赵当世为湖广提督,那么连同陕西三边总督孙传庭、凤阳总督马士英,三股朝廷大军
可以重新在闯军的周边集结起新的包围网。
关于是否让赵当世一介武夫掌握地方大权,朝野当时还产生过较为激烈的争论。
很多人认为,左良玉、贺人龙殷鉴不远,委出身流寇的赵当世以大任是极其冒险的行为,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将赵当世归置在孙传庭麾下听用。但这种论点很快被崇祯帝和首辅周延儒联手否决了。
崇祯帝的想法很简单,此前赵当世已受浩荡天恩得授郧襄镇总兵,更娶了瑞藩华清郡主为妻,这些要么出自他的授意、要么得到了他的认可,自己要是在此节骨眼上站到赵当世的对立面,完全是自扇耳光的行为。这种事,他可不会做。
从赵当世接受招安以来,他对赵当世观察了很久,从未听闻一星半点儿赵当世违法乱纪的事,这在如今时节可是大不容易的事。如杨嗣昌这样曾经主掌湖广地方军务的枢臣对赵当世有过上佳评价,湖广地方官员比如前南阳府知府颜曰愉、现襄阳府知府范巨安也夸赞赵当世忠勇。甚至几次派去传旨暗访的太监
,亦对赵当世谦逊受礼大加赞赏。而且解救襄阳、收复南阳并击灭回、曹等贼都是实打实的战绩,做不得半点伪。有着以上种种佐证,比起从未到过地方,仅凭想象七嘴八舌的朝官们,崇祯帝还是更相信从地方传上的反馈以及那些自己不辞辛劳从一封封奏疏获取的信息。
还有一点,崇祯帝并不喜欢喜欢和自己针锋相对的孙传庭,虽迫于无奈用孙传庭,并不希望将赵当世遣过去令孙传庭的势力过大。所以,和当初力排众议维护杨嗣昌相仿,崇祯帝内心对赵当世很有好感,觉得此人靠得住,这种念头一旦在他脑海里萌芽,旁人再想影响他就千难万难了。
周延儒之所以帮赵当世说话,主要还是因为赵当世在此前托他办左梦庚的事时就明确表达了站队的意思。从古至今,内有内助、外有外援,周延儒身为朝官,掌权再大,终归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天下纷乱久矣,尤其在这大明朝内外交迫时节,今日不知明日事,周延儒也迫切希望能在地方觅得实力派引为
奥援,凤阳总督马士英其实也是受他扶助上位的。要是再把赵当世立起来,他立身朝中无疑更有底气。
周延儒的辩护理由